周正这边定下,他的人就迅速动起来。
    也不管钱谦益怎么说,人犯,卷宗,再次回到刑部,迅速的安排,准备过堂。
    钱谦益,马士英,寇槐壹,李恒秉坐镇大堂,确保万无一失。
    天色微亮,周正坐在征西廊,见到了从四处匆匆赶回来的李邦华。
    李邦华风尘仆仆,脸色坚毅,双眸里却有着凝肃,不安之色。
    周正随口招呼着,道:“坐吧,喝口茶。”
    李邦华抬手,坐下喝杯热茶,暖了暖身,却没有开口说话。
    简单叙茶后,周正看着李邦华,笑着道:“你从四川回来,赶的挺急吧?”
    李邦华听着,神色发紧,倾身的道:“下官并非抗命,擅离职守,而是皇上急召,不得不赶回来。”
    周正手里抱着茶杯,感受着紫禁城的冷意,道:“西北总理卢象升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还带了三千人,即便有皇上的旨意,我也能治你得罪,斩你,说得过去吧?”
    李邦华神色凝重,站起来,抬起手,道:“征西伯将话说到这里,下官拼死也问一句,您到底要干什么?”
    对于克复京城的周正,朝野大部分人还是敬服的,即便是李邦华也如此,用的敬语。
    周正有些好奇的看着李邦华,道:“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李邦华神色绷直,道:“不管如何,下官也不赞同大人现在的作为。陛下到底是陛下,还请大人三思。”
    周正暗自摇头,道:“以后再说吧,今天开审,钱阁老主审,元辅,我都要陪审,六部尚书也要在。”
    李邦华越发紧绷,道:“大人,您要怎么审?怎么断?”
    “按律办。”周正道。
    李邦华眉头要拧出血来,道:“大人,涉及这么多人,宗室,勋贵,阁臣,堂官,侍郎多达数百人,这样的杀法,太祖太宗年间都不曾有,大人莫非真的要改朝换代?”
    这样类似的谣言,在京城里日益盛行,一些人甚至于想要推动此事,以做新朝的功臣,包括周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心思。
    周正也皱了皱眉头,有些厌烦的道:“你这样类似的话,近来我听了不知道多少次,总有人教我怎么做,你告诉我,你们教我的,就是对的吗?我照你们说的做了,就能整肃朝纲,中兴大明了?”
    李邦华抬起手,沉色道:“这些有空了,下官再跟您请教,下官现在只想问大人,一定要这么做吗?若是真的君臣不可调和,您是否要走那一步?”
    周正放下茶杯,看着李邦华,道:“你是能臣,向来务实,这也是我一直容你的原因,否则就凭你三翻四次的推脱,我就应该打发你去远远的。实话跟你说吧,我要借由这些逆案做三件事,第一件事:请皇上无为而治。第二件事,我要借此清理异己,掌控朝局。第三,你应该知道,我要变法,这些逆案,是我变法的一部分。谁挡我的道,我都不会客气,即便我欣赏你,你要拦我的路,我也不客气。”
    周正的话,说的是明明白白了。
    李邦华思索着周正的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大人真的不会做王莽?”
    周正淡淡道:“我要做,在三月攻入北京的时候就可以了,不要总是问我这种没有脑子的话。”
    李邦华神色一松,抬手而拜道:“有大人这些话,下官就放心了。只要有助于我大明社稷,万千黎民,下官一定鼎力相助大人!”
    周正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襄助我?”
    李邦华神色动了动,道:“是下官愚昧。”
    周正摆了摆手,也没必要与李邦华置气什么,道:“行了,回去休息一下,待会儿一起去刑部。”
    李邦华消瘦坚毅的脸上有放松之色,道:“是,下官告退。”
    周正没有送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气,心里思忖着,自语道;“兵改的事情,得加紧了。”
    这么大的事情,地方上的兵权必须握在手里,要是真有人搞什么勤王,清君侧,周正这边即便压下去,也会成为污点,成为变法的阻力。
    天色大亮,兵部的戒严被撤销,京城就更热闹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言论充斥着京城。
    刑部贴出了‘公审公示’,就更是惊动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疯涌而来,堵在刑部大门口。
    巡防营的士兵是一圈一圈的拦着,不然刑部肯定就被拆了。
    钱谦益与马士英等三人确定了过堂的顺序,就开始为过堂的程序进行争辩,实则也是想要拖延时间,争取判决结果。
    马士英三人哪肯让步,早就是周正定好的。
    刑部的那些囚犯或许是因为钱谦益以及外面的变化,心思有些异样,原本早就死心,等待判决,纷纷有了翻供的迹象。
    这一天的京城,如同鼎沸的大锅,滚滚的冒着热气,锅里的一切都在剧烈翻滚。
    宫里即便被封锁,朱慈烺还是得到消息,除了破口大骂,他什么也做不到,有心派徐文爵出宫去监审,却连乾清门都出不了。
    周延儒穿戴整齐,刚出门就被一群人堵着,全都是有名有姓的宿老,一个个德高望重,全部来劝说周延儒要‘宽仁治国,少增杀戮’。
    周正这边也好不了,一些自以为与周正关系稍微近一点,或者是与周正一系靠近的,外加一些名士大儒,在周府以及到刑部的路上陆续出现。
    甚至于,周正在进入刑部之前,还接到了一封信,一封久违的人的信——王之臣。
    刘六辙骑着马,走在周正边上,低声道:“二少爷,刘宗周又来了,就在前面。”
    周正在看着王之臣的信,这封信应该四五天前写的,里面都是一些叙旧的话,只有一句周正认为是关键,也是这封信的目的:乱世者,重典慎,宜稳宜珍。
    周正品着这句话,默默的将信收好,轻吐一口气,道:“谁也不见了。”
    刘六辙应着,带着人硬闯,不再见任何人。
    “征西伯,我有话说!”
    “征西伯,我等有话说,还请留步!”
    “征西伯,大刑典狱,有伤天和,非圣朝为之啊……”
    “征西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行如此决绝之事啊……”
    一路上的叫喊声极其的大,这些还算好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被淹没在喊叫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