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苏雅不是说韩志的思想工作做的不好,而是她的衣服里还夹杂着换下来的文胸,别的衣服王瑛给洗了还没什么。这内衣也让她洗,苏雅就有些不自在了,而且像嵻西村这样偏僻的地方,很多妇女根本就没有见过文胸。
  想到这苏雅就急了,连忙往河边跑,韩东晖生怕她们婆媳两人再出什么意外,也追了过去。
  嵻西村这里冬天温度虽然不低,但空气湿冷,不过好在河里没有结冰,潺潺的河水哗啦啦的响着流向远方。
  河边的石头上并排坐着很多洗衣服的妇女,王瑛也在其中搓洗,苏雅那件带花边的文胸已经被发现了。
  王瑛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两个兜兜,就知道恐怕是内衣,想要藏起来却已经晚了,旁边的妇女眼尖的看见了,一把夺了过去高高扬起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旁边的女子闻声都看了过来,虽然没见过,但那奇怪的造型,也让她们浮想联翩。有的妇女就有些酸溜溜的道:“婶子,你这一把年纪了,娶了媳妇不说能替你了,还给她洗衣服啊。”说完,还扬着手里的文胸讥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啊,这种东西也给婆婆洗,真是……”
  不等她说完,王瑛一把将那文胸抢了回来,按在洗衣盆里,状若无意的道:“我儿媳妇是县城里的人,她是大老板,开着很大的饭店,手底下好几十号人,她穿的东西洋气着呐,我们都没见过。再说了,这河水冰凉冰凉的,再冻着我孙子就不好了。”
  王瑛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却在暗示,那妇女不禁好奇的追问道:“你家小儿媳怀上了。”
  王瑛模棱两可的回答道:“不知道,但也小心些好。”
  见王瑛这样维护自己的儿媳妇,那些妇女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说道:“你那小儿媳妇是不错,我们当家的回来说了好几回,她做的那个什么鱼可好吃了,就是有些辣,不过那味道是真好吃,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呐。”
  王瑛现在也知道苏雅是故意使坏,但她哪里会说穿,神色不动的说道:“那是,我儿媳做的菜可好吃了,她们县城的县长都经常去店里吃饭呐……”
  王瑛和周围的妇女们玩命的夸苏雅,苏雅和韩东晖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柳树下面,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苏雅都有些恍惚:“韩东晖,那是你妈吗?”
  韩东晖也瞠目结舌,在家的时候,王瑛对苏雅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出门在外倒是这么毫不吝啬的夸奖苏雅。
  虽然不明白王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她这么夸自己,那她也要给自己的婆婆张脸不是,便推了推韩东晖道:“这里都是女人,你出现在这不好,还是先回去吧。”
  苏雅说完就走了出去,一边向河边走,一边笑道:“妈,说好我们两个人一起来洗衣服的,你怎么先走了,还走那么快,让我这一通好追。”她说着,已经走到了王瑛的身边,蹲下身子去洗自己的内衣。
  王瑛见到她,只是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神色笑道:“说了不用你来,我一个人就行。”
  苏雅也笑道:“妈年纪大了,怎么还能辛苦你给我们洗衣服,让我来好了。”
  韩东晖见她们两个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怎么,反正两个人配合默契的,扮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他也就放心下来回去了。
  旁边的妇女好多都是自己来洗衣服,这儿媳妇亲自来陪着的,一个也没有。而且见苏雅长的好看,那小脸皮肤白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一直微微含笑,看起来就招人疼。
  不禁都是羡慕不已的夸王瑛有福气,称赞苏雅孝顺,苏雅含笑陪着王瑛洗完了衣服,和众人打招呼告别回去的时候,脸都笑僵了。
  不过有了这件事,王瑛对她就不再是敷衍,而是真心实意的好了些,苏雅倒是因祸得福。
  元月底,快到新年了,韩东晖和苏雅两人帮着置办好了年货,这天韩东晖却收拾了好多东西,看着要远行的样子,还让苏雅也收拾东西。
  苏雅有些纳闷:“都快过年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韩东晖沉声道:“去看梁建国,我们一起去吧。”
  梁建国在军舰锅炉爆炸的时候被炸伤了腿后,就复原回去了,苏雅再也没有见过,现在听韩东晖提起,心情也有些沉重,便答应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下去,王瑛也过来了,她没问两人要到哪里去,好似已经司空见惯一般开口道:“东晖,你把那大米给建国拿去一袋,我昨天刚去给他磨的新米。”
  韩东晖答应着,背起了靠墙放着的一大袋米,王瑛把他们送到门外,又嘱咐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目送他们启程走远了才回去。
  第87章
  梁建国的家距离嵻西村有一百多里地,辗转了两道班车才到, 但他们家比嵻西村还要偏远, 山路陡峭, 走起来很是艰难。大冬天的, 苏雅都走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而韩东晖背着一大袋米,还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苏雅见他拿了那么多东西有点心疼, 提出要给他分担一些, 韩东晖看着她笑道:“你只要走路能追上我就好了,拿东西就免了。”
  苏雅开始还以为韩东晖是小瞧了她,可是没过一会她就承认韩东晖很有先见之明, 她空着手都追不上他。
  山路狭窄陡峭, 道路两旁荆棘丛生,路上还有很多小石头,行走起来举步维艰。韩东晖抗着大米健步如飞,苏雅却是蜗牛一般。韩东晖走出一会还要停下来等她,两人走走停停, 到梁建国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山坳中的小村庄,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若隐若现,只有村中袅袅升起的炊烟, 和零星几声犬吠昭示着这里隐藏着一个庄子。
  临近中午, 大人都回家做饭了, 村里的只有几个孩子在外玩耍。韩东晖来过很多次, 轻车熟路,当前带路,领着苏雅径直向梁建国的家走去。
  路上遇到一个男子担着两桶水艰难的向前行走,苏雅还下意识的避开,韩东晖却扔下了背着的大米,上前接过了那人手中的扁担。
  苏雅此时才注意到那人的腿有些瘸,左腿好似被拖着前行一般,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衣,下身穿着军绿色的裤子,膝盖处还打着一个补丁,头发也乱糟糟的,显得很是苍老。
  苏雅一时没有认出来,但是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她霎那间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庄稼汉子就是梁建国,那个曾经和她共舞一曲的英雄。
  苏雅眼眶一热眼泪险些涌出来,但她生生忍住了,韩东晖挑起两桶水向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那袋大米足有百十斤,苏雅扛不动,梁建国现在也干不了这样中的体力活,两人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梁建国看着苏雅不好意思地揉搓着双手:“苏雅,你们结婚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苏雅啃啃巴巴的说道:“当时要举行婚礼太忙,就……就忘了。”
  梁建国失笑:“你们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怕我花钱。”
  韩东晖每年回家过年,都会过来看望梁建国,结婚这样的大喜事,他怎么会忘了梁建国,只是不想他破费递份子钱罢了。
  苏雅也心知肚明,但也不能直说,生怕伤害了梁建国的自尊,苏雅平时也自诩能说会道,可此时却是呐呐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看梁建国的衣着就知道他生活肯定艰难,苏雅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只好保持了沉默,好在韩东晖很快就把水挑到了梁建国家,回头来抗大米。
  苏雅拿起了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梁建国也弯腰拿了一些,一边说道:“这山路不好走,还这么远,你又何必每次来都拿这么多东西,只要你记得我来看我一眼,我就很高兴了。”梁建国说着话,他的眼眶虽然微微发红,但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刚刚在山里上健步如飞的韩东晖,此时的步伐却有些艰难,沉重缓慢的和梁建国肩并肩的走着:“你出山一趟不容易,这些小东西我一次性给你买了,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苏雅微微地落后了一些,给两人留出可以说话的空间。有些话梁建国可以和韩东晖说,但要是当着她的面,他恐怕不好意思说出口。
  短短一段路,三人却走了很长时间,梁建国走路很慢,右腿先踏出,然后再把左腿拖过去似的,很慢很慢。但韩东晖依然慢慢走在他身侧陪着,苏雅也默默不语地走在他们的身后,没有催促半句。
  梁建国的家院子不大,正屋是三间泥瓦房,看起来很新,像是新盖没几年的。右侧的厢房却很陈旧,顶棚还是茅草房,土墙上坑坑洼洼的。院子的墙壁也是夯土垒实的,有的地方坍塌了些,可以透过坍塌的院墙看到院子里面的情景。
  一个身穿碎花棉袄的妇女,正在打扫本来就很干净的庭院,听见韩东晖他们说话的声音,连忙把笤帚依靠在墙上迎了过来。
  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道:“韩少校,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建国每天都要到村头去迎。今天这是见快中午了,你还没到,还想着你今天不会来,他才回来的。这刚到家去挑担水,你就来了,生生的错过了,没接着你。”
  “没事,嫂子,我们在路上走的慢了点,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苏雅知道耽误时间的肯定是她了,有些汗颜的低垂下了头,梁嫂子却偏偏看向了她:“这是苏雅吧,我听建国说起过。”
  苏雅还没有答话,韩东晖先开口说道:“嫂子,这是苏雅,我们元旦结的婚,苏雅,这是建国哥家的嫂子。”
  苏雅连忙上前打招呼,梁建国笑道:“都站在门口干什么,先进去,东晖还抗着大米呐。”
  梁嫂子只顾着激动了,这才注意到韩东晖肩膀上还抗着一大袋米,连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以前,韩东晖独自回来过年,来的时间都早,这次都快年底了还没来,梁建国两口子心里都不是滋味,想着也许韩东晖不会来了。
  毕竟梁建国复员好几年了,而且韩东晖结婚了,恐怕也不方便过来。虽然梁建国也不想麻烦韩东晖,每年都大老远的跑过来看自己,但心中还是期盼想见到这位老战友。
  这次等到快中午都没见到人影,心中已经不报希望了,可是韩东晖还是来了,而且还带着苏雅,两口子激动的什么似的。
  梁嫂子忙着去厨房做饭,梁建国就把他们让到了正屋,梁建国的母亲已经去世,他的父亲年事已高瘫痪在床。
  韩东晖进到里屋去和他说了一回话才出来,梁建国就忙着给他们倒茶,苏雅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
  正堂里后墙的位置放了一个长长的条几,没有上漆还是原本的颜色,墙壁也空落落的,只粘贴了一张领袖的画像。另外有一张泛白的四方桌,还有几把椅子别的就没什么了。
  正堂两旁的屋子只隔着一道门帘,白色的棉布上面绣着花,只遮挡住了上半部分,从下面还可以看到里屋的情景。屋里也只有一个高低柜,还有一张床,一个掉漆的大箱子。
  梁建国母亲早逝,父亲身体不好,以前他的津贴寄回来,要补贴生活,父亲还要吃药,就所剩无几。后来还是梁建国回来,用部队给的复员费,翻盖几间瓦房。
  但父亲常年吃药,梁建国也不敢把钱全部花了,还留了一部分给父亲求医问药。所以连砖都没舍得买,只盖了几间泥瓦房,也没打地平,土地面也坑洼不平,苏雅坐的凳子都有些不稳当,摇摇晃晃的。
  苏雅就起了身,她怕自己再在房间里呆一会,就会忍不住落泪,就笑着对梁建国说道:“我……我去厨房帮嫂子做饭。”说完,不等梁建国表态,便落荒而逃。
  梁家的厨房里用的也是地锅,靠墙有一张大案板桌,还有一个橱柜,都有些陈旧,一见就是用了好多年了。
  梁嫂子正在忙活着做饭,他们省大米多,麦子玉米的什么少,米饭什么的都不怎么稀罕。梁嫂子就和面擀面条,还炒了鸡蛋和葱,做捞面条。
  苏雅就帮忙烧火,她虽然没什么经验,但饭都做了大半,地锅里的火很旺盛,她只要填好柴火,保持灶台里的火不瞎就行。
  梁嫂子一边擀面条一边和苏雅说话,这边面条刚下锅,屋里面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梁嫂子解下围裙就要走,可是看着锅里的面条又有些犹豫,苏雅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长筷子道;“嫂子,你赶紧去看看孩子,这锅我看着就行。“
  梁嫂子有些为难:“你头一次过来,咋能让你干活,我……”
  “没事的,嫂子,我在家也经常做饭,建国肯定告诉过你,我以前就在造船厂的食堂工作。”
  梁嫂子还有些犹豫,但屋里孩子哭声更加响亮了,她只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麻烦你了,我去看看孩子。”说完,就急匆匆地去屋里哄孩子。
  梁建国回来不久就结婚了,后来生了一个男孩,今年一岁多,长的虎头虎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是有趣。
  梁家白面有限,平时都舍不得吃,都留着新年的时候包饺子,现在也不敢浪费。梁嫂子擀的面条,只够韩东晖和苏雅两人吃捞面,他们夫妻两个和家人都吃的汤面。
  苏雅两人的碗里盛了满满一碗白亮亮的面条,还浇上了黄橙橙的鸡蛋和翠绿的葱花。梁家一家的碗里是汤面条还没有鸡蛋,只有一些枯黄的干菜。
  苏雅端起碗想要说话,但韩东晖却拦住了她:“既然是嫂子做的,你就吃吧。”
  苏雅也知道这是梁建国夫妻两的一片心意,可是她也实难下咽,就把饭拨出来一点,喂梁建国的儿子梁军吃。
  梁军虽然只有一岁多,但也不认生,还咧着嘴对苏雅笑,苏雅把鸡蛋和面条碾碎了喂他吃,梁军也不挑食,吃的狼吞虎咽。
  韩东晖过来背了一袋大米,还买了很多年货,还给梁军买了一身新衣服。吃完了饭,苏雅就把衣服拿出来给梁军穿上试,衣服是苏雅挑的,款式好质量也很密实,大小也合适。
  韩东晖怕梁建国不收,就给了苏雅三百块钱,让她塞给梁嫂子,苏雅自己又添了二百,趁他们夫妻来送行的时候,塞到了梁军的新衣服里。
  两家距离的远,梁家所在的村庄距离公路更远,他们也不敢耽误,冬天天短,下午四五点天就黑了,吃完饭,韩东晖和苏雅就启程离开。
  梁建国两口子把他们送到了村外,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才回去,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梁军窝在母亲的怀里,好奇的摸着自己的新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沓子钱拿在手里把玩。
  梁建国看见一把拽了过来,回头就想要去追,梁嫂子擦着眼角的泪道:“他们都走远了,你追不上的,即使追上了,韩少校也不会收回去的。”
  梁建国眼眶有些发红,拼命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颤声道:“你都给记清楚了,以后我肯定要还给他。”
  梁嫂子点头道:“嗯,韩少校每年来给的钱,我都记着呐。”
  韩东晖和苏雅两人赶到县城,但也没有回去的班车了,他们便决定在县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韩东晖知道苏雅讲究,也没敢太节省,选了一个比较大的宾馆,房间里收拾的还算干净,宽大的床铺铺着洁白的床单,软绵绵的。
  苏雅奔波了一天有些劳累,走进房间就瘫倒在了床上,她伸展开双手抚摸着光滑的床单叹息道:“韩部长还是很舍得吗?”
  韩东晖的工资虽然不低,但他要拿出一部分给父母,还要给梁建国,他自己平时是很节俭的,要不是苏雅同行,他肯定不会舍得住这么好的宾馆。
  韩东晖放下手中的外套,双手按在她的腋下,俯身在她的唇上亲吻了一下,柔声笑道:“不敢慢待了苏老板。”
  苏雅含笑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压了下来,主动送上了红唇。苏雅看出自从出发开始,韩东晖的情绪一直都很低沉,她想让他高兴些,就主动地亲吻他。
  柔软灼热的双唇抵死缠绵,若是往日苏雅这般热情,韩东晖绝不会饶过她,可是今天也只是深深地亲吻了一阵,便松开了手。给苏雅梳理着揉乱的长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你要不要去洗洗。”
  苏雅松开了手臂叹息道:“我先休息一会,你先去洗吧。”
  大宾馆虽然住宿费高了一点,但设施条件好,卫生间里有热水,他们是锅炉统一送的热水,温度很高,洗着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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