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殿内,一排排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被奢侈的镶嵌在墙壁柱子上,只是用作最简单的照明,整个大殿被箫管声环绕,席间殿下众人连连起身,对着竹帘那头的皇帝连声道贺。
    中央是婀娜歌姬妖娆的身姿,空气中是浅弥的酒香,江怀瑾阴冷着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自己面前的酒。
    今日早上刚解禁,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人跑到了偏院,打算着见见那几月未见的苏青离,却不想门都被进,他就被那怪物拦住了去路。
    看着人那一身干净的整洁,想着自己在小太监那听到的话,暴怒不已的江怀瑾,差点没当场让人将面前的怪物给直接弄死了。
    他竟敢跟自己的人走那么近。
    若按以前江怀瑾定是就直接直命令了,但到底还是怕皇帝找他麻烦,所以只能命人抓住他,自己进屋,却不想江靖越跟发疯似的阻止他,最后他们一行人被弄的好不狼狈。
    本来他又要被江靖越那个疯子咬上一口了,却不想在最后被那人喝止住了。
    猛灌了一大口酒,江怀瑾的眸中是道不清的暗色。
    只是……他宁愿对方没有喝那一句。
    那对谁都敌意明显的怪物竟那般听那人的话,甚至还跑过去拽着人的衣衫直蹭着人的手心。
    而苏青离依旧是如往那般,面对狼狈不堪的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进了偏殿。
    他江怀瑾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与使臣交谈完话的江怀瑜侧头,见到人酒一杯接一杯的模样,眸色不动声色的闪了闪。
    想着人今天清早难得解禁的高兴模样,再对比现在这番,瞬间,江怀瑜心中就转过了弯。
    难道又是那个苏青离?
    正待江怀瑜想着这个从未所见的苏青离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怎将他这个凡事三分新鲜的弟弟气成这样时,忽的,就听一句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自对座席间响起。
    “传言云湛有子苏青离,曾在云湛国诞辰时一曲百鸟朝凰引得百鸟争鸣齐贺,不知诸位可是有所耳闻?”
    “我也听说过,听说这苏青离不简单啊,出生时天降异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倒是听传闻说他是云湛第一美男子,只要见过他的人,无不都倾心不已呢。”
    ……
    一番似小倌般调笑的打趣,令席间云湛国的使者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偏偏又因今日日子的特殊性,不敢顶撞半句,思量来思量去,最后他只能将矛头暗暗在心中对准了无数人议论中的苏青离。
    “既然众使者都想亲眼一见,那就宣苏质子前来为大家献奏一曲吧。”竹帘后皇帝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
    话到这里,他似忽的想到了什么道:“云湛国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不远云湛使者一听这话,立刻赔着笑脸道:“能为皇上奏乐是我云湛的福气,哪敢谈什么意见。”个屁。
    而席间听到这话的江怀瑾,方才还阴沉一片的眼睛,蓦地亮了。
    苏青离要来给他弹琴听了么?
    旁的江怀瑜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旁江怀瑾亮晶晶的眼,眉不动声色的挑了下。
    苏青离么?他倒想见见这无数人口中争相称颂的人物到底有何种风采,怎么将他这个傻弟弟迷成这样了。
    偏殿
    接完旨,顾唯舟敛垂着目,沉默的转身去了内屋取自己的古筝,然刚抱上琴,他的手就被旁的人拽住了。
    “……师傅,别去。”看着这一袭白衣翩翩若画中男子,江靖越的整个目都是红的,极为简单的四个字声音却泛着颤。
    面前人虽现只是质子,但真实身份乃一国皇子,云湛虽不算什么强国,但到底是个国,而现那殿上大多数人都只是附属国臣子,这人的身份可比他们尊贵的多。
    然而就是这堂堂云湛皇子,竟在今日沦为为众人抚琴取乐的低贱乐师,要求当众献艺,他们怎敢……!
    顾唯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而缓的抬手,一根根掰开了人紧攥着他的手指。
    江靖越的指尖攥的很紧,每一根的剥离都极为困难,那种力度像是想用尽最后的生命,攥住这个人生命中最后的一份骄傲。
    这个人不该是这般的,不该是这般狼狈的,不该是这般委屈求全的。
    然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到底还是徒劳。
    感受着手臂的垂落,感受前人沉默的转身,江靖越不知哪来的勇气,将一把扑上去抱住了人的腰身。
    “……师……师傅……,”泛着颤的两个字,带着少年多少无力的绝望。
    垂目的顾唯舟看到那双紧紧抱住他腰肢,打着颤的手,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抬手抚上了他。
    “……为师没事,不过一支曲而已。”
    不过一支曲而已,反正每天都在这儿弹,在人前弹一次又能如何。
    云湛皇子苏青离,那个高高在上尊贵的苏青离,早在他踏出云湛皇城,走进这偏殿内院的那一刻,就死了。
    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介质子苏青离。
    没有自由,没有高傲,没有尊严……
    听着自外传来的催促声与脚步声,顾唯舟握住人的手微颤,立刻对着外间道:“……我马上出来。”
    “你快点,皇上跟众使节也都等着嘞。”门外尖利的声音极为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