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遥往那边一看,见有几名渔女包着头巾站在船头,推推搡搡地向他们这边看,接触到叶怀遥的目光,就都笑了起来。
    记得原先有回在青楼碰见展榆,叶怀遥为了逗弄这个师弟,就拿手帕裹了藕片从楼上丢下去砸他,没想到这回风水轮流转,他倒反过来被这些渔女们给调戏了。
    叶识微也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帕子重新系好,往叶怀遥手里一塞,失笑道:“这怎么办?被人家看上了,要不你去那条船上吧,给我换两条大鱼吃。”
    “哎!”叶怀遥捶了叶识微肩膀一拳,“你不地道啊,你哥就值两条大鱼?看看吧,里面包着的可是两个果子,咱们一人一个。”
    两人说话,对面的渔船上传来一阵歌声:
    “郎把舵。
    姐撑篙。
    郎若撑时姐便摇。
    姐道郎呀——
    小阿奴心里头欢喜着你。
    可要来前采米打升糕?”
    楚昭国民风奔放,叶识微和叶怀遥都是本地人,均知渔家婚俗,未婚男女在成亲之前都要亲手制作米糕,送给左右邻里,告知喜讯。
    而市井间的渔歌这样唱,当然就是示好调戏之意了。
    对面的姑娘们歌没唱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玩,倒是先笑成一团。
    船上摇桨的小伙子摇着头直笑。
    倒是不远处的渔民们一边迈力干活,用网子捞起沉淀淀的大鱼,一面大笑着搭讪道:“继续唱下去啊!小丫头们,舍不下脸怎找得着好郎君嘛!”
    这一幕依稀间陌生又熟悉,叶怀遥失笑,将小布包在手里上下颠了颠,忽地扬声,接着后半段歌声一块唱了起来:
    “姐摇船。
    郎撑船。
    耍样风潮喜赛仙。
    郎问姐呀——
    我为你个冤家吃了多少的苦,
    哪样偏愣盯着人家的俏!”
    这边的渔民大多热情豪爽,平素做什么都喜欢唱上两嗓子,干活也有劲。他们的民歌自然不似文人雅士的吟唱歌咏,调子粗犷欢快,歌词也较为活泼露骨。
    没想到叶怀遥这么个贵公子似的人物竟然也会开口,唱的还挺好听,人们惊讶之下都侧耳倾听,待听清楚了歌词唱的什么,又纷纷轰然大笑。
    叶怀遥态度爽朗,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首歌本来是男女对唱,上半段姑娘向郎君示爱,下半段情郎做出回应。叶怀遥改了几句词,用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口吻。
    他的意思是说,姐姐呀,咱们在同条船上耍水打渔多快活,我为你吃苦受累心甘情愿,你怎么偏生看见别人家的俊小伙,就把我抛到脑后去了呢?
    给姑娘们划船的那名小伙子愣了愣,然后挠了挠头,忍不住笑了——叶怀遥这唱的,分明是在替他吐露心声嘛。
    有个高挑个子的姑娘一跺脚,闹了个大红脸,过去拧他耳朵,又不好意思地朝着叶怀遥的方向啐了一口。
    有个渔民大叔高声道:“娟娘,人家说的是啊!你跟柱子还不快点去做米糕给咱们吃,怎又冲着别的小郎君唱起歌来了,被人家看出来了吧,哈哈哈!”
    扔帕子本来是另两位姑娘,只是将野果丢过去之后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娟娘看着着急,便带领姐妹们唱歌造势。
    没想到叶怀遥眼尖,一扫便瞧见她和那撑船的小伙子眉目传情,应当是一对,便以此对歌唱了回去,既不会让姑娘们下不来台毁掉气氛,也等于委婉拒绝好意。
    叶怀遥和叶识微一看就跟她们距离很远,渔女们本来就闹着玩的意思居多,笑闹一场,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调戏了。
    叶怀遥笑着将那块帕子扔还到对面的船上,风度翩翩地敛袖一拱手,算是对方才那个玩笑的赔礼。
    他总是能这样轻易地让所有人都喜欢。
    叶识微唇角微扬,本来想跟叶怀遥开玩笑说几句什么,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头晕,他不动声色,伸了个懒腰,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叶怀遥转头看见,便也走过去,关切道:“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