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中的水,还有他亲手打出来的。
    司戈此时坐在浴桶里,闭上眼睛,不由得,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疤痕。
    这样的自己,就算是女儿身,也依旧配不上他吧。
    传闻,他喜欢的那位姑娘,风华绝代,智计过人,在商场上运筹帷幄,让多少男子也自愧不如。
    而她如此模样!
    司戈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一身的伤痕,当真是碍眼,丑陋不堪。
    从前,她虽然不如军伍之中的将军一般,觉得自己这一身的伤痕是骄傲,却也从来都没有觉得它们丑陋。
    可方才在陈丰为自己作画的时候,她看见陈丰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忽然就觉得,这一身伤疤,当真是不堪入目。
    坐在温热的水里,她察觉到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变得开始在意旁人的眼光了。
    从前,便是自己如何,也不会在意旁人如何想。
    可如今不行了。
    她在意陈丰的眼光,在意陈丰对自己的看法,旁人的观念在自己的心里,好像也变得无比的沉重,让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看着水中漂着的花瓣,她伸手触碰了一下,总觉得,有点虚幻,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一般。
    恐惧就这样从心底里升起,她的眼前好像看到了千夫所指,所有人都再告诉她,她不配。
    不配?司戈皱了下眉头,不配什么?她有想要什么吗?
    匆匆洗了澡,自己一人将水到了出去。院子里一阵安宁,陈丰已经带着恭喜离开了。
    她坐在摇椅上,就是陈丰时常坐着发呆晒太阳的葡萄架下,晒着太阳,想着陈丰在这摇椅上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难道是和她一样的吗?
    大概是想多了吧。陈丰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和她一样的烦恼。在他身边可真是自在啊,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一切都有他关照好了,就连穿衣吃饭这些琐碎,都有陈丰处理的清楚明了。
    原来,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习惯了陈丰在他身边的日子吗?
    可是,她的身份……
    在摇椅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将各个房间都上了锁,院门也落了锁,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晃了一会儿,却发现走到了熟悉的位置,抬头看去,可不正是那程记成衣铺,昨夜陈丰强硬的敲开了门,给她定了几身衣裳的地方。
    门大开着,她便迈步走了进去。
    “四王子殿下。”老板还是昨夜接待他们的那个老板,大概是因为昨夜没睡好,所以在柜台里打着瞌睡,见他进来,等了一会儿,发现她的身后没有跟着人,这才上前打招呼。
    “嗯。”司戈点头。
    “昨夜,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要的几件衣服……”
    “四王子放心,方才那位公子已经过来交代过了,说是他有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那衣服做好了送到四王子府上去。”司戈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就已经接了过去。
    “他……来过了?”
    “来过了,又走了,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模样。”
    司戈点头。
    “哦,对了,那位公子还将这些衣服后续的银子也付过了。”
    “嗯。”淡淡点头,提步转身出门。
    却在走到门口的那一瞬间,转过头,“那件衣服,给我包起来吧。”她伸手,指了一件挂在墙上的衣服。
    正是昨天夜里,陈丰最初点的那件浅蓝色,澄净如水的外袍。
    “好嘞,您稍等。”那老板见司戈点了衣服,当即便跑了进去,很显然,他还记得,司戈昨天穿的码数。
    “殿下,您拿好。”司戈接过,付了一锭银子。
    转身,这才抬脚走出去。站在门口,又朝着上面的牌匾看了一眼,“你这店,不错。”不只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问出了这样的话,但总归被老板听到之后,喜笑颜开。
    “殿下,由您这句话,小的就真真是心满意足,您放心,以后但凡是您的府上来小的这店里买衣服,都打八折。”
    司戈不置可否,一来是因为他不缺那三五两银子,二来,也确实是他不大喜欢和人交谈。
    这老板,显然很了解这位四王子殿下,见他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笑脸相迎。
    这般,更是让司戈觉得,陈丰看人还是很准的,这家店不错,这老板也确实不错。
    眼睛眯了一下,好像心情好了一点。
    拎着衣服朝着自己府邸的方向走过去。
    而与此同时,陈丰却还在官道上驰骋。
    骑马虽然累了点,但确实比马车要快上不少。
    陈丰还能适应,但是恭喜适应不了,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体都要散架了,最后还是陈丰执意让他再坚持一会儿,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陈丰的催促,让恭喜的心里有了点矛盾,在树下歇脚的时候,又听见陈丰在鼓励他,让他坚持一会儿,又在讲大道理,当即便嘀咕了一句,“主子,您明知道时间紧迫,却还和那四公子柔情蜜意的,您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你觉得我实在浪费时间?”陈丰扫了恭喜一眼。
    “难道不是吗?”也就是陈丰,随便换一个主子,他若是敢这么说话,怕都要受到一顿毒打了。
    他也并非是心中对陈丰不满,只是身体受不住,才会想要发一发牢骚,这一点陈丰清楚,所以也并不苛责。
    “以后你就明白了,届时,你就跪在地上对你家主子我唱征服吧。”陈丰眉毛一挑,下巴一抬,俨然一副骄傲又自豪的模样。
    “行,主子您最厉害了,最有先见之明了,行了吧。”看似是在恭维,其实这话也是出自真心。只不过他的真心之下,还有另一句话,“那小的也等着看,看消息传回大唐之后,您怎么和夫人解释这两天和那位四公子同床共枕的事情。”
    “你!”这话,还真是让陈丰没有办法反驳,当真是想要反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恭喜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得意。
    他就知道,他们家主子但凡是涉及到夫人的事情就会失了分寸,他们家主子和夫人之间那弱点和缺点之间的抉择,早就已经在京城之中流传成一段佳话,有人说夫人善妒,有人说主子畏妻,却只有他们这些府上的人才知晓,主子哪里是畏妻,他分明就是爱夫人爱的入了骨子里。
    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但凡有一点时间都用来黏在夫人的身边,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和旁人风花雪月酣酒畅谈,在主子的心里,又有谁能及得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