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割掌放血,以喂黑蛟。
    陆番看到这一幕,的确是有些惊异,这宇文秀倒也是敢想啊。
    这黑鲤经过他的点化,化为黑蛟,但也仅仅只是蛟,想要成龙,需要经历养龙地的蕴养。
    宇文秀曾在传道台内得到一缕灵气,实际上,也算是半个修行人。
    他的血中蕴含有灵气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对于此刻的黑蛟而言,自然是极其美味之物。
    黑蛟看中的是灵气,而不是血。
    当然,湖心岛内,灵气更多,对黑蛟的吸引更大,不过……
    黑蛟哪里敢擅入湖心岛,那是白玉京的驻地,陆番的灵压覆盖,它这小蛟,自然是畏惧万分。
    因而,宇文秀鲜血中的灵气对他而言,就成了极致的吸引。
    人血也有灵,陆番对于宇文秀用血引龙的举动其实有些反感。
    以血养灵物,很容易出邪性。
    宇文秀很兴奋,他另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黑蛟冰冷的身躯,身心在激动的颤抖。
    他……成功了!
    一边的老宦官身躯摇摇晃晃,几欲要跌倒,哭嚎出声。
    “陛下啊……”
    天子之血,何等珍贵,宇文秀居然说放就放……
    “陛下,此举下不为例。”
    轮椅上,陆番手指轻点,淡淡道。
    “世间万物皆有灵,他们心性纯洁,就看蕴养进化方向如何……”
    “一旦走偏,灵物可能会化身邪物,一旦邪物邪气太甚,甚至会反噬自身,陛下慎之。”
    陆番道。
    宇文秀仿佛感受到了陆番语气中的不快。
    点了点头,喜不自胜的摸着黑蛟密布脑袋一圈的鳃鳍。
    “先生说驯服了黑蛟,可将此灵物赠予于朕,不知可还算数?”
    宇文秀问道。
    陆番轮椅自转,背对着宇文秀,孤舟开始晃荡,浓雾逐渐笼罩。
    “仙人设养龙地有八,天子居所为一处,黑蛟放于养龙地,可化而为龙,陛下善待之。”
    陆番淡淡道。
    “至于先前答应陛下的事情,平安心中有数……”
    “凝姐,送客。”
    一直静立在湖面上的凝昭,微微躬身。
    “喏。”
    尔后,凝昭转身看向了宇文秀和老宦官,“两位,请。”
    宇文秀面色微微一凝,看向了陆番。
    他没有再开口,显然他以血喂黑蛟,这种讨巧的行为,让陆番不喜。
    宇文秀抿着嘴,他没有解释,也没有说什么,他并不后悔。
    他需要黑蛟,他需要帮手……
    以前的他,国师是他的依靠,可是当国师卷入了先帝的死亡原因中。
    宇文秀失去了依靠,他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可他终究只是个小皇帝,面对群臣,有种被玩弄于鼓掌的无奈。
    以前,朝堂中,有国师镇压,群臣不敢放肆和跳脱,而当国师隐入书阁,闭门不出,仿佛愧对先帝,这些群臣就开始跳脱了。
    宇文秀伫立船头,朝着陆番拱手。
    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蛟,也猛地浮空而起,欲要朝陆番飞驰。
    不过,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黑蛟缩了回去。
    “去吧。”
    陆番这句话,不知道是对宇文秀说的还是对黑蛟说的。
    ……
    孤舟破开了雾气,从新回到了岸上。
    北洛湖畔,伊月腰间缠鞭,聂长卿擦拭着染血杀猪刀,看向了宇文秀。
    第一眼,皆是被宇文秀身边缠绕的黑蛟给吸引。
    “那是……传说中的龙?!”
    聂长卿目光一缩。
    公子居然送了天子一头龙?
    陆长空也心惊,龙……那可是传说中古籍中记载的神性生灵。
    番儿连这玩意都整出来了?!
    一头龙代表的寓意不言而喻。
    宇文秀很兴奋,他感觉自己掌握住了翻盘的希望。
    “陆卿家,朕离京两日,如今得立刻回宫,多谢卿家两日陪伴。”
    宇文秀笑道,显然心情很不错。
    他扫了一眼湖畔青石板上的血迹,那些大臣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宇文秀也不在意,眼不见心不烦。
    他爬上了车辇,下令回宫。
    老宦官深吸一口气,朝着陆长空拱手。
    “麻烦陆城主派遣一队精兵护送……”
    陆长空点了点头,便安排一队精兵护送天子车辇回京。
    北洛城城门大开。
    天子车辇,六骏拉车,驰骋而去,扬起满地尘埃。
    在天子离开北洛城的时候。
    消息便如飞羽,传开到各地。
    ……
    原赤城外,三十里。
    澹台玄眯眼捏着手中的信件。
    “陆平安没有离开北洛与天子同入帝京……”
    “天子没有请动北洛陆平安么?”
    澹台玄呢喃。
    这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他的身边,谋士墨矩青衫纶巾,羽扇轻摇,思索道:“主公,矩曾派人入北洛,对陆少主进行过一番了解。”
    “此人脾性,怪戾、手段狠辣,一言不合便杀戮。”
    “脾气眦睚必报,却总喜言自己好脾气……”
    “但,此人犹如一个神秘的旋涡,让人无法完全看透……”
    墨矩道。
    墨北客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墨矩对陆番的评价,中规中矩,实际上,墨北客很清楚陆番的恐怖。
    白玉京……这个势力,已经凌驾于不少百家势力了。
    阴阳家诸子亲自出手,加上墨家刺客,机关家手段,却没有一人走出北洛城。
    “太守,既然陆平安不曾出北洛,那……我等必须抓住这机会,兵压帝京。”
    墨北客起身,沙哑的声音萦绕大帐内。
    澹台玄也是站起身,目光凌厉:“巨子,兵压帝京说的容易,可是有江漓率大军镇守,我等若是一时攻打不下,会遭大劫!”
    “刚得情报,项少云已经率领西郡大军北上,直逼帝京而来,一旦我们腹背受敌……到时候,我北郡大军,会被西凉铁骑践踏的七零八落!”
    澹台玄语气非常的严峻。
    墨北客负着手,佝偻着背。
    项少云挥军北上,那便说明墨家机关城……被破了。
    号称天下最难攻的城寨,居然就这般被破。
    墨北客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虽然他早已预料到,可现实真的发生,还是很难接受。
    现在的局势对他而言,唯有背水一战,没有退路了。
    他徐徐闭眼。
    “太守,江漓之事,由老朽来解决……”
    ……
    帝京。
    天子车辇冲入帝京,六骏奔驰,直往皇城而去。
    然而,整个帝京却仿佛压抑着的锅炉。
    皇城前,阶梯上,一位位大臣得知天子归来的消息,皆是穿着朝服,伫立原地。
    仿佛有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六骏在皇城前停驻。
    老宦官扫了一眼阶梯上的群臣,面色微变,他掀开了车厢帘布。
    宇文秀昂首而出。
    黑蛟在他的手臂上蜿蜒。
    当宇文秀持黑蛟出现,百官们顿时骇然色变,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盯着宇文秀手中的黑蛟。
    在他们眼中,这黑蛟与黑龙无异。
    天子持龙而归……这是昭示着什么?!
    宇文秀披着皇袍,嘴角上翘,有些志得意满,这些大臣们的表情,让他心中痛快。
    他持龙而归,乃真龙天子,谁还敢忤逆他?!
    当然,黑蛟的出现的确震骇了百官。
    不过,百官汇聚于宫殿之前,自然不会退却。
    因为国师涉及先帝崩殂之事,所以国师一脉的不少朝臣都称病在家。
    如今这些大臣,都非国师一脉。
    当宇文秀走完最后一阶阶梯。
    群臣齐齐跪伏。
    大臣何守持一纸文书,视死如归的拂袖迈步行走而出。
    “陛下!”
    “先帝身亡,亡因冤屈,陛下为先帝之子,岂能不为先帝沉冤得雪,岂容得弑君者执掌兵权?北洛陆平安,于北洛城中鞭挞、残杀朝廷重臣,岂能容得这等恶徒妖人法外逍遥。”
    大臣何守将手中的一纸文书递给了老宦官。
    老宦官摊开扫了一眼,无须白净的脸陡然色变,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大臣。
    他的脸皮子猛抖。
    “拿来!”
    宇文秀冷着脸,老宦官的面色变化,他看在眼里。
    接过老宦官递来的文书。
    这是一篇檄文。
    展开一看,《讨陆氏妖人檄》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宇文秀气到脸色泛白,檄文虽然是声讨陆番,但是实际上国师,江漓都包括在内。
    骤然将手中的檄文撕得粉碎。
    然而,大臣何守却是不卑不亢。
    “陛下,此檄文已传遍帝京,传遍天下……妖人不死,帝京必乱,先帝沉冤难雪,我等臣子,心如刀绞!”
    其余的大臣也纷纷附和,不卑不亢。
    宇文秀震怒万分。
    怒骂:“叱嗟,尔母婢也!”
    后,拂袖离去。
    回到紫金宫中,入了书房,捧着黑蛟,坐在椅子上,宇文秀气的面色通红。
    然而……
    当他看向了书桌,稍稍一怔,面色却是勃然大变,一巴掌拍在了檀木书桌上。
    “朕所拟的九道诏令呢?!”
    恭敬立于一旁的老宦官面色也是骤然大变!
    ……
    大臣何守,一纸檄文传天下。
    帝京骤然纷乱,群民激愤。
    天子被妖人所迷惑,乱杀重臣,大周纷乱,妖人乱国!
    而这个时候,国师与江漓联手弑君的谣言,传的更火爆了。
    酒楼、茶馆、乃至风月春楼中谈论的都是这等事情。
    帝京,书阁。
    国师孔修坐着摇椅,轻轻晃荡,嘎吱声响彻不绝。
    莫天语念完手中檄文,不由赞叹。
    “此檄文写的不错,何守之文采,字字铿锵,犹如风雨欲来,令人佩服。”
    孔修与孔南飞淡淡的看着他。
    莫天语越说越无力,最后哼了一声,将檄文拍于木桌上。
    “哼!这写的狗屁不通!”
    孔南飞翻了个白眼,国师则是徐徐闭眼。
    “不作不死,此檄文一出,以陆平安的脾气,有大戏看了。”
    ……
    夜深。
    繁星满天下,微风吹拂。
    有一纸檄文仿佛被风吹入了静谧的北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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