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薛子钦越看越觉得不爽,“你这么欲言又止的,什么意思?”
    闵秋想了想道:“所以将军找我干什么?”
    闵秋翻来覆去就这个问题一直问,老实说薛子钦也就是下意识把人叫过来,哪有什么正事要找闵秋,现编也编不出个什么看起来比较真实的理由,薛子钦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沉默说来就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讲话。
    薛子钦有点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终于挤出两个字:
    “喝酒。”
    “将军不是不喝酒吗?”闵秋疑惑道。
    “那本将军今天就要喝,是不是不行?”薛子钦道。
    “将军,现在还在战事期间啊……”闵秋说着,薛子钦的脸色越更不好了,看得闵秋有点背后发寒,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现在也没得酒啊。”
    薛子钦垂下眼帘想了想,道:“钟倚有。”然后便顺手勾着闵秋的肩膀,暮花天朝钟倚那边走去。
    “偶尔本将军也有跟手下同吃同饮的兴致,知道么。”
    “知道……”
    “你能不能多说俩儿字?”
    “知道了,将军。”
    “这才对嘛。”
    薛子钦突然来了兴致要喝酒,苦的可是钟倚。他跟他小徒弟白天照顾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这会子刚躺下准备休息,薛子钦连招呼也不打地就冲进了营帐里。
    “钟倚,酒给我。”薛子钦说着上手就去掀钟倚的被褥。
    “干什么干什么?”钟倚惊慌地喊道。
    罗晏生刚睡着,被这声响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面前两高大威猛的身影。然后就看见钟倚被弄下了榻,接着是暗格被掀开时木板咯吱的声音,然后两个人就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走了。
    钟倚骂骂咧咧了好几句,又回到床榻上,这才看见罗晏生半起身地看着自己,气就往他身上撒了:“看什么看?!睡觉!”
    ……
    闵秋酒量是不错的,但是闵秋也知道,薛子钦酒量不怎么样。
    薛子钦本来就不太喝酒,往常里庆功,薛子钦也就是小酌两杯意思意思,这么喊着他一起喝酒,还真是第一次。也因为这事情的反常,搞得闵秋有点不知所措,他稍稍回忆了一下过去薛子钦不高兴的时候会干些什么,想来想去无非是去打打猎,找找自己麻烦之类的,像今天这么要求喝两杯,还真是第一次。
    薛子钦带着他随便找了个燃着火堆的空地坐下。原本那处还有两个小兵在闲聊,见着将军和副将一并过来,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薛子钦暗暗感叹了句手下的人个个都还挺懂事的,然后一把扯开酒坛子上的封盖,扔到一旁,一点也没打算留下点的样子,提起坛子哗啦啦喝了一大口。
    闵秋看着他那样子,搞得跟要不醉不归似的,有点惊讶,但也跟着揭开封盖喝了一口。哟,闵秋是真没想到钟倚那儿藏的酒,还真不赖,他想着又再喝了两口,完全沉浸在美酒带来的快意里。
    “你说有的人怎么就翻脸那么快呢?”
    两人本来坐在火堆边喝酒,闵秋专心在品钟倚私藏的好酒,薛子钦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看见薛子钦的侧脸。薛子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燃烧着的火,眸子里印出跳动的火光,脸上若有若无地带着点红。
    也不等闵秋回话,薛子钦接着道:“明明以前很可爱的,现在怎么感觉那么怪。”
    “将军是说……九皇子?”闵秋试探地问道。
    可谁知道,薛子钦看着像是来找闵秋唠叨的,却压根只是想自言自语。闵秋提问他也不答,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说人得受什么打击才能变这样?他好好呆在宫里,母亲又是宠妃,谁能拿他怎么样?”
    虽然没回答,但闵秋也听明白了,薛子钦就是为九皇子的事情在烦。
    薛子钦说着又喝了几口酒,仿佛他心里藏着的事情只能借着酒后才能言说一二。闵秋没答,拿起坛子直接在薛子钦提着的酒坛上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薛子钦正喝着,斜着眼,眼神复杂瞥了闵秋一眼,再放下酒坛道:“老头子收养我,我是该感激,但我也想不明白,都带着薛家的血脉,为什么辅佐三皇子。我宁肯辅佐他。”
    薛子钦并没有说,闵秋刚才的举动,让他心里久违地泛起一阵暖意。
    其实越是天天待在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越是容易忽略这种朝夕相处的情意。闵秋不去深究事情的原貌,不去深究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而是提起酒坛跟他碰一下……这简单动作里所包含的,是这么多年的互相扶持与信任。
    “无论政局如何,我是跟着将军的,今后也是跟着将军的。”闵秋轻巧地说道。
    这里边的意思很简单,薛子钦若是想要支持九皇子,那么闵秋就支持九皇子。北方军也好,薛子钦也好,原本大家都是隶属于薛家军,也就是薛大将军的人。
    如果有一天薛子钦要跟薛长峰对立——听到闵秋的话,薛子钦不禁思考起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能跟在他身后的将士,兴许不会有多少。
    薛家军的“薛”,到如今,还是薛长峰的“薛”。这点薛子钦从未质疑过,但今日,他竟有了去撼动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