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华卿眉梢微扬,似乎对他的关注点有些诧异,但言语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古剑自然要从骆骞手中夺回,只不过此事焦急不得。不瞒师父,骆骞那厮同样设法前往了夜流岛,并从中取得了大量灵武宝器,同时他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不惜采用缚灵的方式与噬阴妖签订契约。若是贸然行动惹急了他,我担心他会对古剑不利。”
    “然而,有件事为师始终想不明白……”
    丘壑子轻轻点头,眉宇间的疑惑却越来越浓:“传闻若是要取得澜蓁古剑的首肯,在既存剑主的前提下,唯有将其亲手杀害,再以鲜血灌注在古剑上,才能够重新认主。即使骆骞这厮将古剑据为己有,但凡他一日不除去青璃四殿下,便一日不能获得古剑的使用权。”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古剑带回玄胤,再以毁损古剑剑心的方式相威胁呢?”
    他这句话可谓问在了关键上,饶是骆华卿早已预料到他会有此猜想,也不由得一时语塞。
    骆骞的计划很简单,倘若建立在清楚自己才是古剑剑主的基础上,当务之急便是带着古剑远离青璃,存放在玄胤境内,再设法将身为古剑剑主的自己杀害,便能顺理成章地取得古剑剑主之位。
    至于方慕慈,她原本只是个挡箭牌,自然不需要放在眼里。
    但此中曲直他当然不能直接向丘壑子说明,思忖片刻,才试探着说道:“或许骆骞认为在自己的设计之下,如今青璃皇嗣空虚,青璃帝君手下缺乏值得倚仗的的子嗣,四殿下尽管是女子,却是澜蓁古剑亲自选定的剑主,若是要夺回被抢走的古剑,除了派遣她远赴玄胤,也不会作第二人想。”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徒儿你会在这个节骨眼挑明身份,取代四殿下前往玄胤,”丘壑子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逐颜开,拊掌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专挑你大哥的痛楚戳,也难怪他多年来视你为眼中钉,时刻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呢。”
    “这也是我当初为何缠着师父找来林卓,顶替这质子身份的原因所在。”
    见丘壑子成功被自己说服,骆华卿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骆骞在我母妃身殒之后,便千方百计暗害我和汐儿,只不过碍于父皇的面子上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可一旦我成为了青璃质子,不仅玄胤境内袒护我的势力鞭长莫及,我也来不及在青璃境内寻找援手,如此一来正方便他暗下黑手,我又怎能教他如愿?”
    “有你这么个胸有城府的徒弟,可真是让为师省了不少心,”丘壑子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颔首道,“那为师这便去联系玄胤境内的旧识,同时设法多探听些骆骞等人的动向。等到你明日觐见结束,想必不日便可开拔,届时为师会在西部山地迎接,确保你安全进入萝会城中。”
    “多谢师父!”骆华卿拱手微笑,如今玄胤境内的教众下落不明,他实在需要有人提前抵达玄胤接应,这样才能确保队伍顺利进入城中,既然丘壑子愿意承担这一任务,不得不说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丘壑子与他又寒暄了一阵,便起身离开。
    他前来此地原本也只是为了与骆华卿见上一面并传递消息,如今目的达成,自然也没有继续逗留的道理。
    骆华卿的面色却在目送他走远后很快沉凝下来,紧随其后的晋琰望着他的神色,斟酌片刻才试探着开口:
    “教主,属下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他回过头,半侧面颊掩映在烛火的阴影之中,益发显得五官轮廓精致而深邃:
    “你也觉得师父的状况有些不寻常,是么?”
    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与教主的顾虑不谋而合,晋琰怔愣了刹那,沉吟着点了点头:
    “虽说妄自揣测前辈的真意确实有些不合礼数,可今日放浪仙人的关注点,确实有些令人疑惑。”
    “往日里他并不会对教主的决策提出多少质疑,可今日不仅数次追问,甚至对古剑剑主的问题倾注了极大兴趣。”
    “你说得没错,师父他过往……确实未曾如此重视过古剑的归属。”
    纤长的羽睫在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骆华卿扯了扯唇,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况且人在表里不一时不免会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或许连师父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询问古剑相关事宜时,总是忍不住摩挲自己的鼻尖。而据我所知,这并非他的习惯动作。”
    他明面上不显山露水,实则已经将丘壑子的反常表现观察了个八九不离十,晋琰心中不由得钦佩非常,赞同道:
    “教主好眼力,属下佩服,只是不知放浪仙人究竟会向我们隐瞒些什么?”
    “师父毕竟于我有教导之恩,即使他心中有所图谋,想必也不至于对我有所不利,”骆华卿喟叹道,“只是他或许也对古剑有所图谋,还要劳烦你们多多关注着他的行动,一旦有任何异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晋琰郑重点点头,二人返回房中,与其余三人一道将前往玄胤的具体事宜安排落实,便各自回房安歇。
    次日早晨骆华卿起了个大早,他身边的陈茗原本睡意正浓,感受到床榻上传来的细微动静,也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醒得这样早,是我惊扰到你了么?”骆华卿在他白瓷般光洁的前额上轻啄一口,柔声道,“若是困就再睡会儿,稍后华尧他们会来继续照看着你。”
    说罢他作势要起身,感觉到身旁令人安心的温暖即将离去,陈茗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不要……走……”
    他依旧是昨晚懵懵懂懂的状态,心中所想只有那人即将离开,仿佛幼兽感应到亲人即将远行,满心满眼唯有无尽的失落与恐惧,不由分说地使出全身气力死死攥住那片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骆华卿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幽幽叹口气,拢住了他的手指:“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不必如此担心的。”
    “乖,听话。”
    他柔长的眼睫扫在陈茗脸上,清凉的唇镀上来,带着诱人心魄的甜美香气:“小明这么好,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