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心里的草泥马奔腾千里……
  “看不出来啊,你挺能耐的。”
  司云靖坐在篝火旁边,木架子上烤着湿衣裳, “一个人过得优哉游哉,乐似神仙。若不是被人带着,孤都找不到山岭子这处藏身所在。”
  池萦之趁他说话的时候坐起身,把临睡前脱下来盖在身上的外袍子穿了起来。
  稍微动了一下,就感觉到身上又有点不对。
  仿佛山洪奔腾而至的葵水,比外头连绵不断的春雨还要汹涌。
  妈的……
  鼻尖始终笼罩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还好司云靖坐的远。
  她连站起身都不敢,坐在原地行礼,“殿下怎么回来了。”
  司云靖把湿衣裳翻了个面继续烤着,不冷不热地说,“昨晚的消息,上游水位暴涨,随时能冲到这里来。孤带了几张网子,准备在水底下捞你呢。”
  “哦……哦。”话虽然说得难听,池萦之倒是听出了话外的几分意思,惊讶之余有些意外和感动。
  居然连夜策马奔回几十里,就是赶在山洪爆发之前来找她的吗?
  原本目光里的警惕和防备减缓了不少。
  “臣没事。雨下得太大,一个人不敢住在河道附近,就挪到山洞里来了。”
  她不敢动,但不妨碍言语上表达她的感动。
  “摸黑跑了一夜马,殿下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昨晚烤好的烤肉?洒了孜然和胡椒粉,滋味不错的。”
  司云靖随手从地上捞起几根骨头,“你说的是这个?哦,刚才已经吃了。滋味不错,就是分量少了些。”
  池萦之:“……”宁还真是不客气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池萦之躲开最麻烦的几天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和他商量着,“臣没事,带来的网子也用不着了。殿下不如……?”
  司云靖听出了话外的意思,把骨头往火里一扔,斜睨了她一眼。
  “怎么,赶我走?一个人在破山洞里,还真打算长长久久待着了?”
  他随手熄灭了篝火,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站在逼仄的山洞里,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你选的地方虽然避开了河道,但谁知道前两日的大雨会不会引发山里的泥石流。趁山洪还没有泻下来,赶紧离开此地。你抱怨宫里的马鞍不好,骑得不爽利,昨日我叫人回去京城东的陇西王府老宅子,把你的‘骤雨卷风’牵来了。”
  池萦之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好,本能地拒绝,“不用,其实我就在这里——”
  话没说完就被拎着袍子提了起来。
  池萦之:???
  司云靖话说完了,人也找着了,隔着衣袖抓着她的手臂往山洞外走。
  平日里惯骑的骤雨卷风果然就在山林空地里冒雨等着。如果换了平日里,马送到了跟前,她也就将就着跟着走了。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感觉身体非常的不对劲,淡淡的血腥味儿始终萦绕在鼻尖,更糟糕的是,她从起来到现在都没机会查看一下身体的情况。
  池萦之站在山洞口,望着亲热冲自己打着响鼻的爱马,想象了一下骑马疾驰二十里,下来裤子红了一片的景象……
  画面太美,不敢细想。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我不走!”
  山林间回荡着池萦之的大喊。一边喊一边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披着蓑衣的随行东宫禁卫们吃惊地望着她。
  这还是自从进京以来,众人第一次看到向来好脾性的池家小世子当众大发脾气。
  “殿下把我当做是什么!说丢下就丢下,说带走就带走!”
  池萦之努力酝酿着情绪,发现自己实在哭不出来,没奈何,偷偷伸手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磨破皮的伤处。
  这下够狠,薄薄的泪雾一下子蕴满了眼眶。
  她赶紧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掉头就往山洞里走,
  “我偏不要去随大军汇合!殿下自己走吧!留我一个下来!”
  想了想不对,恶劣天气独自在山野里确实危险,又加了一句,“还有黄探哨他们几个,也留下来!”
  想了想还是不对,又加了一句,“孜然多留一瓶,再来点盐巴和胡椒粉!”
  众人:“……”
  留下来的要求还挺多的啊。
  池萦之默默数着自己的步子,从一数到五,感觉有点不对,心想,太子爷被她当面甩了脸子,以他心高气傲的脾气,怎么还不走呢。
  想看一眼对方的脸色,强忍着没回头。
  数到第六步的时候,背后响起了马靴特有的沉重脚步声。地上的碎石落叶被厚重的靴底踩到了,发出一声声细碎的轻响。
  池萦之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还没等她一口气喘完,背后却蓦然环过来一只健壮手臂,绕过她的腰半圈,把她夹小鸡似的夹起来了。
  池萦之:???
  一眨眼的功夫,视野就对着地面了。
  她发着楞,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眼前摇晃了几下,视野猛地一亮,出了山洞。环着她腰的那只手往上一提,直接把她扔到了鬃毛黝黑的马背上。
  司云靖翻身上了乌云踏雪,挥鞭抽上马臀,喝道,“走!”
  第42章 咸鱼第四十二式
  十余骑在清晨的道路上冒雨疾驰。
  池萦之这辈子骑了无数次的马, 还是头一次被打横放在马背上,乌云踏雪的速度又快,一会儿就被晃得头晕脑胀, 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一只手啪的在她的腰臀处不客气地拍了一记。
  “老实点儿。”司云靖沉声道,“马背上掉下去有你受的。”
  池萦之一只手往后捂住被打的屁股, 被今天一大早急转直下的遭遇刺激得快哭了。
  妈蛋, 还下着雨呢, 就把她扔马背上了。
  幸好昨晚谨慎起见,换上了一条深色的裤子。就算沾染了血迹, 不留意也看不出来。
  但不代表她没感觉啊。
  动了动,又汹涌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迎风刮来的细雨丝,想方设法多要件遮挡的衣裳,“殿下,今天的雨虽然没昨天的大, 毕竟还下着呢。有没有多一件蓑衣, 也给臣披上呗。”
  多余的蓑衣是没有的。
  司云靖出来的急, 就穿了自己身上一件蓑衣。
  他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蓑衣, 想想看池家小世子刚才气得哭出来的漂亮的一双含泪眼睛……
  他单手控着缰绳放缓了马速,把身上的厚蓑衣脱下来,盖在了池萦之身上。
  池萦之:“哎哎哎?”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身上的蓑衣。
  “孤身子强健,淋点雨没事。”司云靖重新策马疾驰,漠然道,“冻坏了池小世子,可不好跟陇西王交代。别哎了, 穿着吧。——低头!你那是什么眼神!大白天的见鬼了吗?”
  池萦之急忙把头低下去,身体靠紧了马背。忍了一会儿, 没忍住,反手摸了摸带着人体温度的温暖厚实的蓑衣。
  司云靖率众疾奔出了数里,低头看了看马背上扭来扭去的池萦之,估摸着这小子趴着不怎么舒服,又问了一句,“你的骤雨卷风还跟在后面。你若改换了心意,现在回去骑你自己的马——”
  话没说完,池萦之想象了一下自己下马时,浅棕色马鞍上沾满了血的刺激场面。
  过来牵马的亲兵多半会顺嘴惊喊一句,“哎呀池世子受伤啦!”
  然后一堆人围过来查验哪里受伤了……
  那画面又太美了,不能往下细想。
  还是乌云踏雪好,从鬃毛到尾巴连带着马鞍,一整套全黑的。
  池萦之斩钉截铁地,“不要!我就喜欢在乌云踏雪身上趴着!”
  司云靖:“……
  他的声音冷了下去。
  “喜欢趴马背上一路颠着?那就继续趴着吧。”
  二三十里路的距离并不算远,快马飞奔,一个时辰就到了。
  池萦之趴在马背上被巅地七荤八素,所幸身上披着司云靖的宽大蓑衣,从下巴处一直严严实实罩到了脚踝,被拎下了马时,她最担心的绝美画面没出现。
  一行人纷纷下马,池萦之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大营驻扎所在地的辕门外。
  艾玛,她是被颠得太久,出现了幻影了吗?
  为什么前头迎接的那个身穿红色武将袍的将领,不像是统领河畔大营的总是面容严肃的华将军,却长得有点像掌管着京畿大营的朱瓴那货? !
  她的脚步停在辕门外发愣,身后的司云靖丢下一句简短的“跟上”,径直越过她往前走去。
  前头等候的一排将领远远地迎了上来。
  一群人围着司云靖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池萦之听不清楚全部,只能听个大概,多半是在抱怨东宫突然临时返程,以储君之尊孤身犯险,实在不应该云云。
  说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该抱怨的抱怨完了,该安抚的也安抚完了,司云靖回身指了下站在后头的池萦之,吩咐河畔大营的华将军道,“给他找个帐子,换身衣裳。军中的金疮药给他一瓶。”
  池萦之:???
  华将军回头打量了好好在辕门边站着的池萦之几眼,诧异地问,“池世子伤到哪儿了?看起来倒还好。”
  司云靖冷笑一声,“硬撑着呢。隔着老远闻到他身上一股血腥味儿,嘴硬,路上一个字也不说。派个军医给他包一下伤口。”
  池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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