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不怀好意

  马车碾过略有些潮湿的地面和落叶,留下不深不浅的轮轴来。
  兰克有些坐立不安,他微阖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其实浑身绷着一股劲。
  上车前俩人心中都绷着一股紧张,此时好像可以稍微卸力了,兰克心中却反而升起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来。
  薇拉猜他大概是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不过也怪不得兰克,毕竟薇拉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盘算都写在脸上了。
  空气里只有两个人不太均匀的呼吸声,这静默让兰克越发不自在。不过即使这样,在此情此景下他也不打算开口说话,一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来说什么都只会让气氛越发奇怪。
  可惜薇拉才不管他的想法,又是一个呼吸间,受伤的女巫居然敏捷地坐在了他身旁。
  距离太近了,兰克好想逃。
  “你在想什么?”薇拉开口问,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明明是极其虚弱让人怜爱的语气,兰克却有点害怕。
  “我在警惕敌人。”兰克肃然道。
  “敌人?”薇拉轻笑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更像在警惕我呢。”
  兰克没说话,他睁开眼睛,腰背挺得更直了。
  身边的女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怅然,她咳嗽了两声:“你又何必这样呢?无论如何,我们的恩怨都要了了。再说我这样又还能强迫你做什么呢?”
  兰克听了这话,又产生一种愧疚:“你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任何事。”他低声说,“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我自己的抉择。”
  他转过头看薇拉,她面色苍白,如此羸弱。库修斯告诉过他,如今的薇拉心思深,叫他警惕些。
  可兰克现在仔细在想这话,却觉得有些没道理。她心思如果不深,想必已经死了。说什么恩怨将了这种话,无非是一层失望迭着又一层失望。
  “我现在依旧是您的骑士。”兰克伸出一只手,想搀扶一下薇拉,薇拉却没动。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呼吸声都在耳边,可肢体却没有一点接触。
  “我会照顾您,扶持您,请您信任我,就像我信任您那样。请您让我尽到骑士的责任,不再违背您的意愿,也不再背弃您。”兰克说到这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唯一的……王后殿下。”
  王后吗?薇拉抽动了一下嘴角。互相信任?互不背弃?她双眸闪烁了一下,似乎动摇了某种想法。可惜只是一瞬间,她的异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自然而然地揽住兰克的手臂,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暖热暧昧的气息一下子侵入一旁的男人,让他避无可避。
  兰克抽动了一下胳膊,薇拉凑到他耳边,薄而清透的气息顺着他脖颈凸起的青筋流入他体内的溪流,在静水中撩拨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嘘,有人来了。”她的声调无比娇媚,对兰克之前的衷心似乎不置可否,“是你告诉他的,我是你的妻子。”
  薇拉似乎对兰克的不太配合略有不满,可兰克却有些委屈,他也不是不想配合,只是不太会。他不是她名正言顺的爱人,可以自然地依偎,更不是女巫们欣赏的情场高手,能熟练地逢场作戏。
  他只能凭借本能。马车停了,驾车的主人要上车了。
  他换只手从正面环住薇拉,在把另一只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将她摆弄着换了个姿势。将她整个人拥在了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头颅靠在他胸膛上。
  摆好了姿势,他安抚样地摸摸她有点乱遭的头发,再搂着她晃一晃。与其说情人,这个姿势更像是保护者和被保护者。
  “好恩爱的夫妻啊。”又是爽朗的笑声,名叫杜尔的车主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兰克闻言脸又一红,还是薇拉从他怀中探出头打了个招呼。
  “但光是恩爱可填不饱肚子。”杜尔说,“我打算烤点东西吃。然后我们在这儿过一夜。”
  “不能连夜赶路吗?”兰克问。
  “咳咳。”杜尔反复听到了什么荒唐事,他睁大眼睛摆手说,“这段路最近晚上更不太平,有强盗流民不说,传闻中还有怪物异族。”他睁大眼睛靠过来,压低声音说,“有人说看到过巨大的狼游荡在附近,还有来自地底的黑暗精灵杀人越货。”
  “那就待一晚吧。”还没等兰克说话,薇拉就做出了决断。
  “夫人英明。”杜尔鼓掌,然后他夸张地行了个怪异的礼,揭开车帘,帘子上吊着的饰品摆件道具碰撞出一种奇异的响声,“我炖好了汤,又烤了肉,麻烦老爷取一些来给夫人。”
  兰克应下,跟着杜尔出去了。
  薇拉又自己一个人坐下,她冰冷的身躯还萦绕着些许不属于她的温暖。
  男人们走后,有风吹过车帘,怪异的响声继续。薇拉用手指勾了勾头发,眼神晦暗:“如果给我更多时间……”
  可她似乎没有更多时间了。
  等兰克重新端着一碗汤重新出现的时候,薇拉朝他微笑。兰克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可惜他还未消退红晕的耳垂此时又加深了颜色。
  “吃些东西再休息吧。”他说。
  薇拉接过那碗汤:“你已经吃过了吗?”
  “吃过了。”兰克回答。
  于是薇拉将那碗散发着暖气的汤一饮而尽,喝完后她看起来好了一些,面容上有了血色:“请你告诉车主人,他的手艺很好,我全部喝完了。”
  兰克笑了笑:“我会转告他的。”他说完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上前牵起薇拉的手,虚吻她的手背:“我会平安将您送到目的地,绝不背叛您。”
  他再度承诺,薇拉却没有说话,只是轻抚他的脸庞,无言地注视着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怜悯。
  兰克又一次离开马车,这一回他没有再进来,马车逼仄,男人们预备在外面席地而眠。天色终于彻底暗下去,身处在一片静谧中,薇拉听到男人们聊了几句,兰克的声音便越来越浅,直至细微的鼾声响起,他也太累了,薇拉想,所以才睡着的如此快。
  薇拉却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马车顶部,马车上也有堆迭的各种道具,里面隐隐约约透露着不详的魔法气息。
  这种魔法被大地排斥,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马车门被打开,那个本来听起来就像是好人的车主嘟囔了一声,听声音像是打开了报纸:“这就是塔阿修王一直在找的王妃?应该值不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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