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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何夫人面色凝重来到何若槿的府邸这边找人时,没看到何若槿身边围着什么莺莺燕燕的姑娘,何夫人本以为能够稍稍松一口气的,但当她进了院子以后,看到何若槿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袍,歪歪斜斜靠在亭子那边喝酒。
    周身已经搁了不少空酒坛子,他就着这么寒冷的雪天,也不知一个人在那喝了多久的酒……
    何夫人走过去就嗅到了一身酒气,她整个面色更加沉重了。
    何若槿从小到大都是她教育的,身边的亲戚好友都说她把何若槿教得很好,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境里,尽管后来何若槿当了武将,他那一身美好的品质依旧得到所有人乃至皇帝的认可。
    何夫人也一直引以为傲。
    可是就在今日一早,她听了街坊传言,说何将军这两天总是进出醉玉芳,每天出来的时候人都是酩酊大醉的,跟传闻中那个骁勇善战的你何将军恍若不是同一个人。
    何夫人不信,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变成这样。
    所以她亲自来找他。
    却没想到看到自己这个被所有人赞扬的儿子,真的在堕落。
    何夫人忍着心里的痛,走到了亭子上,眼神冷冰冰地看着还在饮酒的何若槿。
    而何若槿是喝了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旁边站了个人,他手里端着酒盏,眯起眸把眼前的人打量了打量,似乎才认出来,从嘴里散漫地吐出字来,“娘亲,你怎么过来了?”
    何夫人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要喝到昏天暗地去?”
    何若槿略微跳了一下眉毛,他总算是肯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然后,放下手里的酒盏,低头,不紧不慢地把凌乱不整的衣衫系好,垂着双眸静静道:“只是放松了两天,娘亲不要太担心。”
    “放松?若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何夫人气愤道。
    何若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清晰的嘲讽弧度,像是在嘲笑自己过去循规蹈矩的这些年,他慢悠悠地开口道:“娘亲,我过去就是过得太拘谨了,所以我现在不痛快。”
    “娘亲知道你心里难受,娘亲都知道!可是这不是你这样发泄自己的理由,若槿,娘亲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必作践自己的,你明不明白!”何夫人越说越心痛。
    她从小养到大的好孩子,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人比她更加心痛。
    何若槿听到何夫人这番话,神色微微顿了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他轻轻地笑了笑,抬起眸看着她,平平静静道:“娘亲你错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多好,你觉得我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听您的话,您想让我做的事情,我都答应,因为我想让你和爹开心。但是……”
    何若槿弯了弯嘴角,又笑了好几声,笑意深深地到了眼底,变得灼目的好看,他慢慢地继续道,“这一次,我想好好做一回自己,可以吗娘亲?”
    何夫人怔怔地看着何若槿,发呆了半晌,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颇有些恍惚道:“不是这样,若槿,你说这些话,对得起你这些年的赫赫功勋吗?你对得起皇帝和晟王他们对你的栽培吗?”
    何若槿听到这句话,眼神却变得愈发凉薄讥讽,他冷笑了一声道:“若是皇帝看不惯我这样,革了我的职便是,我也不欠着皇家。”
    话音刚落,何夫人一巴掌重重掴在他脸庞上,啪地一声,何若槿被打得侧开了脸庞,但脸上神色依旧冷峻寒冽。
    随着那一巴掌落下来,何夫人的手都跟着剧烈的颤抖,她流着眼泪,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说:“若槿,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爹娘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你从当上北国的将军那一刻起,你的所有一切都要以北国为先,你忘了吗!”
    “你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因为晟泠公主和你解除婚约,若槿,娘亲跟你说了,算了,你和公主既然有缘无份,就算了好了……公主也不欠你啊,娘亲厚着脸皮去找了她几次,她知道你在南疆城有难,义无反顾就跑去找你了,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公主跑到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她不知道会有性命危险吗?错就错在你没能先别人一步救她……她欠了别人恩情,没办法再心无旁骛的和你在一起,这是对你的尊重,娘亲理解,娘亲也希望你理解,实在理解不了,咱们心里边恨一恨就算了,你别把自己一整个人都给撘上啊,你这傻孩子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何夫人越说越是哽咽得跌坐在石椅上泣不成声。
    她何尝不会难受呢……
    在那之前,她也以为,再过两年,她就能看到何若槿成家立业,到时候说不定她还能抱孙子了……
    她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能找个心爱的人成亲生子。
    她以为自己就快要实现了的。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认现实。
    她认了。
    只因为心里明白一个道理,得不到的莫要强求。
    然而,她说了这么多,何若槿虽然是没有再喝酒了,但却十分安静地撑着额头,缓缓闭着眼睛,冷戾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那样冷漠,让人瞧不见半点感情温度。
    过了许久,他懒洋洋地支着额头,终于动了动薄唇,十分缓淡地开口道:“娘亲,我听得明白,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管我。”
    何夫人双眼通红,恨铁不成钢:“你言下之意,是还要继续胡来的意思?”
    何若槿双眼漆黑,幽沉冷漠地盯着酒盏里微微摇晃的酒液,一点雪花淌进来,瞬间融化在酒液里边,看不到半点雪的踪迹了。
    何若槿盯了好一会,伸手重新端起酒盏,又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放下去以后,才淡淡道:“我不会去醉玉芳了,娘亲放心。”
    他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到娘亲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却又涌起了清清晰晰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