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慈炯的一声咳嗽,正在发呆的布木布泰立即回过了神,看向朱慈炯的目光先是惊讶很快就成了释然。
    注意力一直放在顺治写字上面的三个婢女一齐抬头,看见几个男人出现在院子里面,身后还跟着守在大门口的护卫,不由一阵惊慌。
    “你们都退下吧。”朱慈炯淡淡吩咐了一句。
    韩赞周应了是,带着两名守卫退了下去,不过守卫并未走远,离着大概十丈左右紧紧的盯着凉亭,他们负责护卫满清太后皇帝的安全,半点纰漏也出不得。
    布木布泰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更觉明艳了几分,说道:“你们也带福临下去吧。”
    “额娘,他是谁呀?”顺治帝稚声稚气的问。
    “他是额娘的一个朋友。”清太后抚了抚福临的头笑道:“去跟兰儿她们去玩吧。”
    “额娘孩儿告退。”顺治施了一礼跟叫兰儿的婢女退了出去。
    朱慈炯慢慢走上凉亭,坐在石凳上笑道:“传闻清国太后乃是女中豪杰,更是聪慧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清太后微微一福道:“能得大明一代圣主夸赞,实感荣幸之至。”
    “朕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第一眼就让定朕便是大明天子的,难不成朕的脑门上刻了九五至尊四个字?”
    布木布泰无数次想象过当他见到大明天子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或者根本就不可能见到,等来的只是一杯毒酒,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到,却与料想中的很不一样,年仅十六的朱慈炯尽然还是个挺风趣的翩翩佳公子。
    “大明近三百年天下,到如今已是千疮百孔积弊丛生。”清太后缓缓说道:“本以为大明天数已尽,社稷江山必将易主,大清应运而出,入主中原也是等闲,却没想到大明会因为崇祯殉国太子蒙难,让您这位胸有韬略的皇子顺利承继大统,短短数月时间便能一扫百年积弊,收复民心重振山河,更是极力发展火器军工,让没有上过战场不习弓马骑射的新军成了虎狼之师,如今看来大明气数远未断绝,有您这么一位雄主坐在龙椅之上,大明何其之幸,我大清又是何其不幸啊,只是让人始终无法想象的是,这么一位雄主仅仅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有志不在年高吧。”朱慈炯笑了笑道:“洪武皇帝驱逐强元,一扫汉人头顶之上的血色阴霾,于天下数以千万的汉民有再造之恩,上天垂怜又岂忍大明社稷再次论入异族之手,又何忍天下汉民再受异族欺凌,大清终归是关外蛮夷之邦,人口不过百万旗兵不过数万,以此弱小之基还想凌辱数千万汉民,太后难道不觉得可笑?即便能得逞猖狂一时,也必将有一天被驱逐出去,一如三百年前之蒙元。”
    清太后微笑道:“天下又哪会有不败的江山,无非成王败寇罢了。”
    朱慈炯默然无语,没想到眼前这位奇女子竟然能看的这么开,要知道在另一段时空的历史当中,孝庄太后为了他儿子孙子的皇位做的稳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看来这次被俘对她的打击确实不小,或者说她的见识还在,只是还没有成长为一代阴谋家。
    “今天皇帝陛下来老妇这囚禁之所总不该是来和老妇谈天下大势的吧。”清太后嫣然一笑凭添了一缕成熟风韵。
    朱慈炯笑道:“老妇?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吧,如果这也算老,天下间还能有多少年轻女子,何况即便比你年纪小些的女子又有几人能有你身上的这份贵气,至于囚禁之所更是无从说起,朕将你们母子安排在这清雅小筑,又派遣数十军人护卫你们安全,却从未说过要你们禁足其中,你母子二人若想出去散心随时即刻,如此一来何谈囚禁?”
    “三十三岁的女人如何不老,皇帝陛下年仅十六,我可是比您大了一倍有余呢,至于贵气若我现在还是大清的太后,就算是没有贵气也会多出几分来,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只是大明的俘虏,陛下虽未对我母子禁足,我母子却如何会那般不知好歹,为陛下凭添麻烦呢。”
    朱慈炯道:“朕可没听说大清回到关外以后有另立新君之举,如此说来你自然还是清国的太后。”
    布木布泰望向东北方向说道:“如果大清真的议立新君,恐怕正合了陛下心意吧,如此一来陛下岂非又多了一个光明正大出兵关外的理由?”
    朱慈炯心中一凛,笑问道:“太后何出此言?”
    “陛下乃是五百年也难得一出的盖世英主,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大清崛起数十年来,袭扰大明边境数十上百次,期间还有深入明境直抵明都城下的时候,这些年掳掠的大明百姓数以百万计,可以说天启、崇祯二位皇帝对我大清恐怕是恨之入骨吧。”
    清太后微笑道:“然我大清崛起之后一统建州诸部臣服,蒙古各部一样对大清俯首称臣,大清兵器马壮应运而生,而大明吏治腐败天灾不断,起义民军层出不穷,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早已是千疮百孔,值此千载难逢之机,大清趁势而起入主中原岂非正合天意民心?”
    “然天算不如人算,崇祯帝君蒙难,最后却让你这位原先绝无可能继位大统的英主坐了社稷,编练新军一朝北伐,火器之利震撼天下,大清举国入关,大明新军明明可以将大清尽灭关内,而你却故意放了我们一马,此为何意?自然不是为了那区区几千万两银子,而是陛下认为活着的大清比亡了的大清对大明更为有利罢了。”
    朱慈炯笑眯眯的看着布木布泰一言不发。
    “老妇一开始对于陛下的用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住在这清雅小筑内,心境平复又时常听到明军平定内乱之时的消息,这才稍稍想通了些。”
    “愿闻其详。”朱慈炯笑道。
    “陛下只是在寻找打手罢了,陛下虽贵为大明帝君,但也未必活的比老妇自在,陛下的敌人太多了,或者说陛下心里自认的敌人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