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测凶手在一米八以上,不太像女人。”荣锐道,“我开过两枪,第一枪是示警,打在太湖石上,第二枪打中了凶手左上臂。”

    “洪颖身上没有枪伤。”刑警越发疑惑,“难道真不是她,凶手是另一个人?”

    孙之圣问勘察痕迹的那人:“有没有发现脚印或者手印?”

    男女身高不一样,脚印必然不一样,然而勘察人员却摇了摇头:“没有,凶手可能戴了鞋套和手套,暂时没发现脚印和手印。”

    荣锐站在窗前,用手电照了照下面的花园和石子路,道:“这么大的雨,外面更不可能留下脚印了……”

    孙之圣眉头紧蹙,往漆黑的雨夜看了片刻,说:“走吧,去大堂。”

    两人冒雨回到大堂,专案组组长正蹲在柜台后面勘察,见他们进来摇头道:“没有指纹,没有脚印,凶手是个老手了,非常谨慎。”

    “大堂副理呢?”孙之圣问,“她应该是被凶手捂着嘴迷晕的,也许见过对方的样子。”

    “叫人送去山下救治了,稍后救醒了才能询问。”

    “洪颖呢?”

    “送到山下温泉酒店了。”组长看了看表,“应该快到了,走吧,一起审审。”

    折腾了一大圈,一行人赶回温泉酒店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天空中不再闪电打雷,但雨越发大了,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似的。

    孙之圣从里到外淋了个透湿,先找了间屋子去换衣服,荣锐幸亏穿着防雨外套,只抖了两下便进去旁听审讯。

    洪颖被关在706那间套房里,因为雨水冲刷,妆全洗干净了,一张脸疲态毕露,再没有平时年轻妩媚的模样,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来岁。

    看来,耶格尔的抗衰针并没有那么神奇。

    她铐着手铐,看见荣锐进来,有一刹那的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冷漠,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椅上。

    荣锐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的位置,专案组组长和一名副手负责审讯:“洪女士,你为什么要谋杀关九关老先生?”

    洪颖指了指茶几上的女士烟,问:“可以吗?”即使衣衫尽湿,狼狈不堪,她的动作依旧妖娆,声音依旧婉转,只是有意无意地,带着一点不大明显的口音。

    组长捡起那盒烟看了一眼,丢一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烟给她递了一根。

    洪颖笑了一下,捡起烟点燃了,风情万种地抽了一口。荣锐远远观察着她,几乎无法把土里土气的王桂玉和这个尤物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但直觉又告诉他,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关九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洪颖吐了个烟圈,淡淡道,“我还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组长道:“别装了,洪总,我们有人亲眼目睹你潜入关九的房间,迷晕他之后企图谋杀。后来你跳窗逃走,从后门跑进树林,才被我们的人就地抓获。”

    “警察先生。”洪颖舔了下嘴唇,笑了,“我一个弱质女子,您看我像是能以一己之力谋杀一个男人,还能跳窗逃跑的人吗?

    组长没想到她这么难搞,忍着薄怒问道:“那你半夜一两点在后山的树林里干什么?这么大的雨,你一个‘弱质女子’跑进黑漆漆的老林子,不怕吗?”

    “还好了。”洪颖吸了口烟,说,“我这次是带着我公司的中高层干部来这儿搞团建的,因为是军训式团建,需要用到很多设施和器材,所以晚饭之后我就打算去场地上看一看,免得明天出什么问题。”

    “半夜一点多场地考察?”组长嘲讽地道,“据我所知你们预定的场地并不在后山的树林里,你不会告诉我你的迷路了吧?”

    洪颖仍旧微微笑着,说:“我还真就是迷路了,警察先生,大概是晚宴上喝了点儿酒的缘故吧,我回房间以后就睡着了,睡醒了才想起来场地没落实,所以冒雨出去看看……没想到就迷路了,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树林里。”

    她叹了口气,仪态万方地弹了下烟灰,道:“说起来,我其实应该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找到我,我可能会在林子里转到明天早上。”她抬起右脚,线条纤细的小腿裹着丝袜,脚踝处有一块污泥,“你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扭了,多亏你们把我送回来……虽然态度有点恶劣,方式一言难尽,但,还是谢谢。”

    组长眯着眼睛看着她,在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用谢”,随即将一个文件夹丢给她:“今晚的事我们稍后再说,先说说去年秋天尤刚被杀那件案子——我们今天并不是来救你的,洪总,我们是来逮捕你归案的。”

    洪颖表情微微一僵,把没抽完的烟架在烟灰缸上,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尤莉你认识吧?你的合作者,你‘好闺蜜’张婵娟的女儿。”组长道,“昨天下午四点多,她亲自来靖川市局自首,交代了她替她母亲张婵娟隐瞒真相,处理父亲尤刚的尸体,以及嫁祸给律师吴星宇的全部事实。”

    洪颖脸色微变,咬肌绷紧,鼻翼翕动,显然压抑着震惊和恐惧。组长接着道:“据尤莉交代,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并指使她实施的,在市局,她还提供了事发当天你教唆她的微信,以及之后多次通话的语音记录。”

    洪颖垂眸浏览文件,手指轻颤,手背青筋暴跳。组长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她,问:“你怎么说?”

    沉默,片刻后洪颖合上文件夹,道:“对此我暂时不想发言,我要见我的律师。另外,我是越南人,持投资签证,有权申请相关庇护政策。”

    她将文件夹缓缓放在茶几上,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只有刚毅的冷静:“我要和越南大使馆联系,在见到律师之前,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