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保银看到胡保田脸上的肌肉不停颤抖,看到胡保田眼中的挣扎,看到胡保田抓紧了手上的文书……

    他眼底忍不住流露出得意之色。

    最终,老二还不是一样会放弃三丫头,选择胡林南的前途吗?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下一秒,胡保田的动作却让他嘴角的笑意彻底凝住。

    “老二,你干什么!”胡保银低吼道。

    他伸手去阻拦胡保田,却依然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写好的两张文书在胡保田手中化为碎片。

    胡保田把撕碎了的文书扔到地上,随后噗通一声朝胡老汉的方向跪了下去:“爹,现在悠悠生死不明,我不会赶她出族,更不会跟她断绝关系!你和大哥若是怕胡家受我们二房牵连,那就把我们二房分出去吧!”

    “你这个不孝子!”胡老汉没想到二儿子会这么硬气,气的挥手将手中的烟杆朝胡保田的头扔了过去。

    略微发暗的黄铜色烟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啪”的打在了胡保田的头上。

    胡保田不闪不避,被砸的头晃了晃,额头迅速红肿起来。

    “爹!求你了!”胡保田知道胡老汉肯定是气急眼了,可是眼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便咬着牙冲胡老汉磕头,“分家吧!爹!求你了!”

    “父母在,不分家!老二,你这是不孝啊!”胡保银在一边厉声指责,然后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烟杆捡了起来,擦了擦送回到胡老汉手里。

    胡保田不理他,依然固执的朝胡老汉不停磕头。

    他是个实在人,连磕头都实实在在的砰砰作响。

    尽管堂屋里是泥土地,可这样用力的几下磕下去,胡保田的额头很快红肿起来,随后便见了血。

    “老二你这是在干吗?你在逼爹吗?”胡保银一边嚷嚷着,一边伸手去拽他。

    胡保田不想起来,胡保银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拽的动。

    两兄弟就这么一个拉,一个跪的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

    终于,胡老汉咳嗽了一声:“老大,你松手,让他跪着!”

    “爹,这……”胡保银有些犹豫,小声提醒道,“娘和秀儿还在外面呢!若不赶紧解决,只怕闹得更大了。”

    “这孽障就是想气死我!”胡老汉气的伸手指着胡保田怒骂。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只听有人喊道:“萧家来人了!萧家来人了!”

    萧家?胡老汉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和胡保银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萧家来,只怕是来和三丫头退亲的!

    胡保田也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却因为流着血,头猛地晕了一下,栽倒在地。

    “老二?”胡老汉被吓了一跳,惊声叫道。

    胡保银也颤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放在胡保田的鼻子下面,察觉有气息时才松了口气:“爹,还有气儿,应该是怒极攻心晕过去了。”

    “先把老二扶起来。”胡老汉说着也下了炕,准备搭把手。

    两人正抬胡保田,这边萧烈已经走进了屋。

    他的身后,还跟着胡老太太、胡秀儿、罗氏和胡林南。

    看到胡保田满额头血,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的模样,罗氏忍不住惊叫一声扑了过去:“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我!当家的……”

    胡林南也哭着喊道:“爹——爹——”

    “喊什么喊!还没死呢你们就哭丧!”另一边的胡老太太尖声骂道。

    胡秀儿站在萧烈身边,忸怩的红着脸解释道:“家里比较乱,让你见笑了!”

    见到胡秀儿那羞涩的表情,萧烈忍不住一阵恶寒的往旁边迈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胡老汉和胡保银将胡保田抬到了墙边的地上,让他平躺着。

    本来胡老汉是准备抬到炕上的,可胡老太太死活不干,非说会把炕弄脏。

    地上冰冰凉,胡保田满脸是血的躺在那,让罗氏心疼的都揪了起来。

    “爹,大哥,能不能帮忙把宝田抬回屋去?”她含着泪恳求。

    胡老太太上去就给了她一个耳光:“丧门星!就知道哭!你生的那死丫头都要把一大家子人害死了你知道不?”

    罗氏被打的一个踉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性格温顺柔弱的她不敢反抗,只能低着头小声的哭泣。

    “娘。”胡林南扑进罗氏的怀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的脸,鼓起腮帮子冲着肿起来的地方吹气。

    胡保银被吵得心烦气躁,刚才抬胡保田又累出一脑门的汗。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脸,然后望向萧烈,文绉绉的说道:“萧烈,恰逢家中有事,招待不周,还望莫要见怪!”

    “无妨。”萧烈嘴角抽了抽,瞟了一眼抱着胡林南哭泣的罗氏和昏迷不醒的胡保田,“那个……要不我还是先把保田叔送回屋里去吧!”

    “你是客人,怎么好劳烦你!”胡保银陪着笑,“还是我来吧!”

    “不用!怎么说保田叔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未来岳父。”萧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跨到墙边,一弯腰就将胡保田抱了起来。

    胡保田常年劳作,身体极为壮实,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

    可萧烈却抱得十分轻松,仿佛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一般。

    罗氏搂着胡林南,连忙朝萧烈道谢:“谢谢你了!多亏有你……”

    “不用客气。不过我看保田叔伤的挺重,还是请郎中来看看比较好。”说完,萧烈不等胡家其他人说话,便直接点了胡林南的名,“小南,你去请吴郎中过来。”

    “嗯!”胡林南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胡老太太还想阻拦,却没拦住,恨恨的低声骂道:“这小兔崽子窜的倒是快!”

    “胡爷爷,胡大伯,别怪萧烈自作主张。依我看,保田叔头上受了伤,又昏迷不醒,若是不及时看,只怕会留下后患!还是请郎中来看过了比较稳妥。”萧烈看都不看胡老太太,径自向胡老汉和胡保银解释道。

    胡老汉忙摆摆手:“不怪不怪!不然我也要叫老大去请大夫的。”

    “那萧烈先送保田叔回屋了。”萧烈冲胡老汉颔首,转身抱着胡保田离开。

    他一走,胡老汉和胡保银顿时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萧烈一进屋,他们俩就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般上不来气。

    平日村里总是传言萧家这小子得了疯症,行事荒诞,今日近距离一见,果然骇人。

    就算他面带笑容、和和气气的说话,也让胡老汉和胡保银感觉到一股煞气迎面扑来,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