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李叔脸上表情一裂:“这……为什么,少爷,让以素小姐知道,不好吗?”
  这要换做别人,陆洲是不可能回答的,但李叔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陆洲年少失去了双亲,李叔对他的关心,犹如父母长辈一般,是发自内心真真切切地焦急和爱护。
  陆洲道:“我不想给她压力。”
  李叔顿时更急了:“这这这……这不是压力,少爷,您再不和以素小姐熟悉起来,不说被别人捷足登先,她可能连您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呢。”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含蓄的吗?!比他当年还要保守!
  陆洲看了他一眼。
  李叔诚恳地点了点头。
  陆洲却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李叔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听不进自己的话,见陆洲已经开始处理公司各种合同文件,李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先离开不打扰他了。
  城市的另一端,唐以素和唐枣母子两手牵着手离开警察局,一起去超市买个菜,才回到他们的家中。
  先将刚买的菜放到厨房归类,唐以素像往常一样走出来整理唐枣的书包。
  才刚把拉链打开,唐以素还没来得及看书包里的东西,就感觉到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
  转头一看,便见唐枣坐在一旁,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
  “怎么啦?”唐以素奇怪地道。
  唐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妈妈……”
  “嗯?”唐以素说着,拿着书包蹲到唐枣的身边,查看他额头的伤口。
  唐枣的恢复能力很强,下午肿起破皮的额头,现在已经消肿不少,只剩下破开的小伤口星星点点的在额上,有些碍眼,但应该过几天就能恢复。
  唐以素一边看着,一边思考灵泉冻的妙用。
  明天唐枣还要上学接受幼儿园的道歉,额头的伤口一夜之间就没了似乎不太适合,一会儿还是别拿灵泉冻外敷额头了,但肚子和背部的淤青她看着就痛,一定要敷一敷才行。
  唐以素正思索着,便听唐枣道:“妈妈,对不起。”
  “啊?”唐以素一愣,“干嘛好好的说对不起?”
  唐枣低下头却不说话了。
  唐以素想了想,道:“今天的事情,只要最初不是你主动挑衅陈子豪,妈妈就觉得你没有做错。”
  说着,唐以素继续拉开唐枣书包的拉链,当看到里头本来应该放小水壶的位置空了后,唐以素不知怎么的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枣问道:“唐枣,你忘记把小水壶放进书包里了吗?”
  唐枣依然低着头,听到唐以素的话,摇了摇脑袋。
  唐以素轻声道:“那小水壶去哪了?”
  唐枣的手绞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被打破了。”
  “打破了?”
  唐枣还以为唐以素不高兴,解释道:“值日阿姨帮我捡起来,要把它扔掉,我本来想捡回来,把它带回来的,但是,但是……”
  原来这件事最初的起源,根本不是这群大人所猜测的那样,陈子豪辱骂唐枣是野孩子,唐枣才动手打人的。
  真正引发他动手的原因,是陈子豪见唐枣整天抱着小水壶不撒手,就故意想要抢他的东西,结果两人在抢夺的过程中,唐枣的小水壶当场被打破了。
  值日的阿姨听到声音,见水壶打破出现裂痕,那棱角可能会划伤孩子的手,就用扫帚将小水壶扫走,当做垃圾处理掉。
  对唐枣而言,这是妈妈给他准备的小水壶,当初他答应唐以素,答应要把小水壶带回家的,哪里舍得小水壶就这样被扔掉,便跟着阿姨走出去,想把小水壶捡回来。
  陈子豪见状,带领着一众小朋友,跟在唐枣的屁股后面,起哄笑他是捡垃圾的小孩。
  找不到小水壶的唐枣气极之下,回过身开始找陈子豪这个罪魁祸首算账。
  唐枣打人,专挑脸下手,不一会儿,陈子豪就被唐枣打得嗷嗷叫,还好他在班上有不少好朋友见他受伤,纷纷冲上去帮忙,将两人拉扯开来。
  这个期间,陈子豪终于找到机会,趁机对着唐枣的肚子后背这些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下手。
  于是当周芳过来一看,见到的便是浑身完好、充满戾气的唐枣,和鼻血糊了满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陈子豪。
  ☆、第31章 第 31 章
  这年头孩子都是家长的心头宝, 幼儿园内居然发生孩子打架流血事件,周芳被吓得魂飞魄散,当打电话通知唐以素时, 第一句话便难免偏向了状态看起来更惨的陈子豪那边,告诉唐以素:唐枣打人了。
  唐以素听完整个过程, 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一直到唐枣抬起头偷偷看她一眼, 唐以素才轻声道:“所以, 你是因为小水壶被打破, 才和陈子豪打架的,不是因为他骂你,对吗?”
  唐枣点了点头, 不明白唐以素脸上为什么一副很难过的表情,想了想, 唐枣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又低下头道:“妈妈, 对不起。”
  “唐枣,你真的不用和妈妈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 是做错事情的孩子才应该说的,唐枣今天没有做错事情,明白吗。”唐以素强调道。
  “可是……”唐枣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刚刚才想起来, 我打架的话, 妈妈也会痛的。”
  唐以素一怔,没有唐枣提醒,她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
  就像那个小水壶一样,对唐以素而言,她叮嘱唐枣要把水壶带回来,是希望唐枣能把水喝光,但是唐枣不知道玉佩灵泉这件事,他牢牢记着唐以素的叮嘱,认为水壶是妈妈送给他的,必须带回家才行,所以才引发了打架事件。
  这才是让唐以素最心疼的地方。
  唐枣不是因为他人的谩骂,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打架,只是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水壶才和陈子豪起冲突。
  这说明了,唐枣很可能已经习惯了身边人对他各种辱骂。
  所以打人的时候,陈子豪懂得专挑被衣服遮起来的地方拧唐枣,唐枣却专挑陈子豪的脸下手。
  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陈子豪暗中下手,是为了方便事后告黑状。
  那唐枣是为了什么呢?
  明知道很可能会被责罚,也一定要打在脸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需要震慑别的人。
  被人打了不会喊痛,反而不要命地去打别的小朋友,虽然事后可能会被老师批评,被家长教训,但同样的,下一次别的小朋友看到唐枣,内心会发憷,也许会躲着他,不会再给他制造麻烦了。
  没有家长保护,他就必须武装自己,靠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这就是唐枣目前的生存之道。
  一个成年人可能都无法忍耐的事情,唐枣这样一个孩子却已经习惯了,这种可怕的潜移默化,才是最让唐以素难受的。
  她必须给唐枣换一个环境。
  心中明确了这一点,唐以素将那些负面情绪先抛开,又看了看唐枣额前的伤口,然后对唐枣道:“来,唐枣,把头抬起来。”
  唐枣闻言,抬起头便看到唐以素手指着自己的额头:“看,妈妈的额头有伤口吗?”
  唐枣摇了摇头。
  唐以素道:“上次妈妈和你说,痛在儿身,疼在娘心,其实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你受伤了,妈妈也受伤。而是你是妈妈的儿子,妈妈爱你,所以看到你受伤了,妈妈就像自己也受伤了一样,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难过到恨不得把你的伤口,转移到妈妈身上来,这样唐枣就不会痛了。”
  唐枣愣愣地看着唐以素,脸慢慢地红了。
  唐以素见状,很想伸出手捏一捏他的脸,但还是忍住了,耐心道:“就像上次你以为妈妈的手被小刀划破了,你也特别特别难受,对不对?”
  唐枣仔细想了一下,诚实地道:“我很生气。”
  唐以素顿时笑了:“对,你是应该生气,因为妈妈不懂事,没爱惜自己,对不对?”
  唐枣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以素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这种感觉其实是很相似的,但是更具体的,得以后你长大一点才会明白。
  “总而言之,今天这件事情,唐枣表现得特别棒,小水壶弄坏了没关系,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唐以素原以为唐枣会很高兴很响亮地回应她,毕竟小孩子最喜新厌旧,都喜欢崭新的东西,却没有想到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唐枣的回应。
  一直到吃完饭了,唐枣才有些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对唐以素道:“妈妈,我要是买新的小水壶,以前那个小水壶会不会不高兴啊。”
  唐以素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等到唐枣这样的回答,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唐枣黑白分明童真的双眼,唐以素才陡然意识到,小水壶在唐枣心目中的地位,远比她以为的要重要得多。
  就像之前那坏掉的气球一样,唐以素给唐枣的每一样东西,对他而言,都是珍贵无比的。
  唐以素没带过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小孩都这样的,但她确定,她小时候那五大三粗的,肯定没唐枣这么敏感重情。
  不过对比上一次唐枣故意把东西扔掉,说谎骗自己他不喜欢玩具,这次唐枣要坦诚多了。
  孩子正在慢慢敞开心扉,她得多多鼓励才行。
  见唐枣忐忑地看着自己,唐以素想了想,忽然有了个主意。
  唐枣虽然才读幼儿园,但已经到了小孩最爱涂涂抹抹的年纪,唐以素前几天刚给他买了一沓画纸回来,便于日常唐枣拿着彩笔发挥。
  此刻,唐以素抽出几张画纸来,拉着唐枣一起坐在沙发前,然后自己手里捏着一张,另一张递给唐枣。
  唐枣拿着纸,不明所以地看着唐以素。
  唐以素对唐枣眨了眨眼睛:“今天妈妈教你折千纸鹤。”
  “千纸鹤?”唐枣瞪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鹤,是一种鸟类的通称。”唐以素说着,打开手机搜索出图片,将鹤的照片展现到唐枣的面前,“就是这种鸟,腿长长的,嘴巴尖尖的,脖子细细的,特别优雅美丽,在我们华国呢,鹤是长寿,吉祥和高雅的象征。
  “如果把纸张折成了鹤的样子,送给对方,就代表把自己的祝福,通过千纸鹤传递过去,收到千纸鹤的人,就能感受到你的心意,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的,特别特别的幸福。”
  唐枣头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惊奇的不得了,连忙追问道:“那妈妈,‘千’是什么意思啊?”
  “千呢……是因为最开始有个传说,一天折一只纸鹤,坚持一千天,就能实现一个愿望。”唐以素说着,见唐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便抖了抖手中的纸,“那现在妈妈教你折千纸鹤,送给那个离开我们的小水壶,这样就算它以后不能陪着唐枣了,每天也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唐枣用力地点头,认真跟着唐以素学习起来。
  他还是个小孩,力气小,手指掌控能力也不如大人,但每一步都非常认真,虽然折的很慢,但慢工出细活,最后完成的千纸鹤,竟然比唐以素折的还要更漂亮一些。
  唐以素看着唐枣手中的千纸鹤,立刻不吝赞美,疯狂夸赞起来:“超级漂亮,折得比妈妈手里的千纸鹤还要好看,小水壶一定会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唐枣看着手中的千纸鹤,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那妈妈,我们怎么把千纸鹤送给小水壶啊?”
  唐以素去厨房找了个玻璃瓶洗干净拿出来:“我们把千纸鹤放在瓶子里就可以了。”
  唐枣学着唐以素的模样,郑重地将千纸鹤放进玻璃瓶中,放完后,还很虔诚地和千纸鹤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在唐以素的呼唤下,回到了他的小床上。
  确认旧的小水壶有千纸鹤陪它了,唐枣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见唐以素打开淘宝要他选择小水壶,唐枣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没忍住凑过来,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一瞧母子两才发现,淘宝上小孩使用的水壶品种繁多,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
  “冰雪奇缘,小猪佩奇,大象,老虎,恐龙,猴子……”
  母子两靠在一块儿,两双眼睛盯了手机一个多小时,最终,唐枣在唐以素的鼓励下,点了其中一个小水壶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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