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靖宁郡王笑了笑,“术业有专攻,说来惭愧,我身子弱,要不是有长乐郡主在,也坚持不下去,更别说第一天发热,若不是郡主悉心照顾,恐熬不过来。”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陆见游眼前飘过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别客气,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这天越聊陆见游越心惊肉跳,幸好靖宁郡王没说要见陆夷光,不然他能当场跳起来,送走在他眼里瘟神一样的靖宁郡王,陆见游飞奔回后宅。
  而离开别院的靖宁郡王,眸色微凝地上了马车,陆见游对他有抵抗情绪,由他推及陆家,在意料之中。
  唐元思神情疑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留意到他模样的靖宁郡王勾勒下嘴角,他猜得到唐元思在疑惑什么,自己太主动了,主动的令人怀疑。
  他就是要让人怀疑,举目眺望北方,借此试探皇帝的态度,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8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陆见游一脸严肃。
  陆夷光翻了个白眼,照他说的,自己成什么了,不会说话别说话。
  “你别不信,”陆见游不满,指了指那两个锦盒,“他那人向来不爱搭理人,这次却巴巴跑来谢你,分明是借口。”
  陆夷光随手翻开锦盒,一盒装了些药膏,还放了说明纸条,是消疤生肌的,顿时恍然,“在岛上的时候我和王爷说起留了疤怎么办?他说他那儿有一种药膏祛疤效果特过好,应该就是这个了。”
  陆见游顿了下,“那他何必亲自过来,派个人不就成了。”
  正在看第二个锦盒的陆夷光头也不抬,理直气壮地说道,“诚意啊,我可是他的大恩人。”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船上一次,要不是我拉住他,他早就被撞得七荤八素,倒霉点直接撞死了。上岛一次,他趴在海滩边,是我把他弄醒的,不然也许就被海浪卷走了,就算不卷走,以他身体,多躺一会儿身体就弱一份。发热一次,我一宿没睡,喂他吃药替他降温,没我他就烧傻了。说起来还有一次,是我生的火,没火只能吃生食,谁知道能熬几天。”
  陆见游无言以对。
  第二个盒子里就是一些首饰 ,并不是很贵重,但也不差。陆夷光没什么兴趣的推在一边,抓了一瓶药膏把玩,打开瓶塞一闻,淡淡的花香,似曾相识却辨不出来。
  “送去让呂府医瞧瞧,我能不能用这个药。”陆夷光摸摸自己的脸,血痂掉了,还残留着白色的印子,有碍观瞻。
  半夏应了声,捧着东西离开。
  “我和你说正事呢,你专心一点。”陆见游不满地抗议。
  陆夷光瞅瞅他,好笑,“你是不是想太多,居然怀疑王爷对我,真看得起我。”又笑眯眯道,“想不到我在你心里这么有魅力。”
  “自作多情,”陆见游反驳,“哼,我担心的是他冲着爹娘,怎么可能冲着你这个人。”藐视的上下打量一圈,陆见游掷地有声,“瞎子都不会看上你。”
  陆夷光磨了磨牙,一个苹果重重扔过去,会不会说话。
  陆见游灵活避开。苹果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
  陆夷光皮笑肉不笑,“你自己龌龊,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龌龊!”
  陆见游不服气,“我这是合理猜测,你这么维护他,我有理由怀疑你刚刚在骗我。”
  “爱怀疑就怀疑,我要午睡了,您老移步。”陆夷光逐客。
  陆见游不乐意了。
  陆夷光直接去了内室。
  内室乃闺阁重地,便是陆见游也是不好乱闯的,只能恨恨离开,打算等兄长回来,好好告状。
  且说陆夷光,坐在梳妆镜前,示意川穹卸妆,她是真准备睡一觉。
  躺在床上,陆夷光却又了无睡意了,陆见游的话,她并非毫不在意。
  靖宁郡王若有野心,拉拢他们家不失为一策,联姻是天然的结盟。以常理来说,联姻不可能,可他们本就经历了不在常理之内的意外。
  若是她和他流落荒岛的消息传开去,也许有几分成功的可能,但只是也许。
  只自己却会骑虎难下,他会这么做吗?
  共患难过,陆夷光不希望如此,然而人心难测,尤其皇家人。
  幽幽叹了一声,陆夷光翻了个身,大不了一看苗头不对,她就出家当坤道去,就紫阳观好了,熟门熟路。过了风头再还俗,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如是一想,陆夷光放心的闭上眼。
  晚间,陆见深和陆见湛回来,陆见游一得到消息立马半路劫住人。
  如是这般一告状,陆见游眼巴巴望着陆见深和陆见湛,“我左看右看都觉得他有阴谋,可那个笨蛋就是不相信,气死我了!大哥,二哥,你们说要是郡王他故意散播消息怎么办?”
  陆见湛脸色微沉,看向陆见深。
  陆见深笑了笑,眼神却冷,“故意散播,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就算传开了,他心想事成的可能也微乎其微,祖宗家法不可违,有的是人来阻止。他根基不稳,贸然出手,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陆见游还是不放心,“万一呢!传开了,阿萝怎么见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见深沉声道,他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如有万一,对他而言,反倒是一桩好事,然他却不想这个万一发生,总归会给阿萝带来一些困扰。
  陆见游瞪了眼,这算什么对策。
  陆见湛多看了陆见深一眼。
  陆见深只道,“以后别对阿萝再提这些个事,话说到这份上,她心里肯定有数了,多说徒增烦恼。”
  陆见游只得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很有些怀疑她心里真的有数吗?
  之后,靖宁郡王再没上门过,陆夷光便安心地待在别院里休养,陆见游悲催的陪着她一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休养。
  而陆见湛和陆见深一个忙着剿灭倭寇一个忙着开港互市,靖宁郡王也没有立即返回京城,依然留在鹭岛处理倭寇以及海运事物。
  脱险之后,他便向皇帝上折子请求完成差事再返回,原本皇帝派他出京就是办差,也是想给这个儿子一个体面,有了实打实的功绩才能服人。
  眼下知道他平安脱险,皇帝便也没催着回来,允他留下一雪被绑架的耻辱。皇帝不放心之余,也没急着召陆见深回京,命他辅佐靖宁郡王,其实也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陆见深不能走,陆夷光和陆见游自然也不走了。
  如此养了半个月,陆夷光露在外面的细小伤口全部痊愈,她便慢慢的出现在人前。
  这一天,陆夷光正歪在贵妃椅上看书,丫鬟来禀,谢存华求见。
  陆夷光合上书,“请谢姑娘到花厅。”
  陆夷光整整衣服,去了花厅。
  一年未见,谢存华风华依旧,比之赏赐分别时,眉眼疏阔,人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见过郡主。”谢存华款款一拜。
  陆夷光笑着道,“不必多礼,谢姑娘请坐。”
  谢存华依言坐下,“听闻郡主好些了,便冒昧来打扰。”
  陆夷光笑,“是好了,我这是心病,我三哥平安归来,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病去如抽丝,人还是不大有精神,将养了这一阵才好利索。”
  遇险那个人是她,谢林山一清二楚,但是谢存华知不知道,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当她不知道处理。
  “让郡主和三少爷受惊了,是我们的不是。”谢存华又站了起来,到底是她父亲失察。
  陆夷光笑,“都是那群倭寇奸诈,与谢姑娘你们有何关系,出事以来,谢都督极力营救,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陆夷光的善解人意,谢存华感激一笑,客套两句,她拿出一张大红烫金喜帖。
  陆夷光视线在喜帖和谢存华酡红的脸之间打了个转。
  谢存华含羞道,“下个月二十八是我大婚的日子,若是郡主到时还在鹭岛,还请赏光。”
  陆夷光眨眨眼,笑了,“恭喜恭喜,届时若是还在鹭岛,我肯定来讨一杯喜酒。”
  陆夷光不着痕的打量谢存华,眉梢眼角都含羞带怯,显然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看来她已经彻底放下杜若,实在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喜事。
  谢存华眼里也带着些许喜色,她未婚夫是父亲手下一名校尉,通达干练,待她赤诚,她很满意。
  若非去年在朱雀亭内听了陆夷光一番话,自己恐怕还沉湎在对杜若的感情中走不出来,不知道要蹉跎到何时。
  去年年底,杜若还来找过她,他入了水师,他说他要向父亲证明自己,也向她证明他的真心。他说他喜欢她,从头至尾只喜欢她一个。
  何其荒谬,在他四叔牺牲后,在和陆夷光订婚前,他没对她说这些话,没站出来为他们二人的感情争取。
  哪怕是她因为他名誉受损不得不避走京城时,他都没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对不起都不曾有。
  这时候,他倒是站出来了,打算抛开一切为自己争取。可之前那只是两家的恩怨,甚至连恩怨都算不上,杜四老爷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现在却牵扯到了陆家,若是真的破镜重圆,那是故意将陆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谢杜两家也会蒙上骂名。
  他总是这样,在不合时宜的时机做着不合时宜的事。
  何况,凭什么,他想放弃就放弃,想开始就开始。
  那一刻起,她彻底从那段少年时代的感情里抽身,再想起杜若,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她终于摆脱了这个人的影响,可以问心无愧地嫁给另一个人。
  “一直都未有机会,向郡主郑重说一声。”谢存华望着陆夷光,屈膝,“谢谢。”如果不是早就冷了心肠,自己没准又像当年一般被他感动了呢。
  陆夷光知她言下之意,笑盈盈地收下了这一句感谢。
  送走谢存华,陆夷光望望万里无云艳阳天,脸上绽开明媚笑容,一个好姑娘得了一个好归宿,实在是一件令人愉悦的喜讯。
  晚上陆见深回来的时候,觉出她的好心情,笑问,“今天遇上什么喜事了?”
  陆夷光笑盈盈道,“下午谢存华,”生怕他不知道,补充解释,“就是谢都督长女,她过来送请帖,请我们下个月二十八要是还在鹭岛就去喝喜酒。”
  谢存华,陆见深当然知道,杜若的心上人,阿萝和杜若的婚事就是因为她解除的。不过陆见深对这位谢姑娘并无恶感,据调查,在婚约维续期间,她和杜若之间并无来往,未有对不起阿萝的地方,真论起来,也是受害者之一。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闺秀,却不得不离开繁华京城。
  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还该谢谢她。
  “倒是桩喜事。”陆见深说了一句。
  陆夷光点头,“可不是么,她被杜若害的那么惨,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观她神色,她对她未婚夫该是很满意的。”
  陆见深笑望着她,黑亮的杏眼里满满的高兴,这丫头是真心实意地替谢存华高兴,哪怕谢存华是杜若,她前任未婚夫的心上人。
  陆夷光歪了歪头,“大哥这么看我干嘛?”
  “我们家阿萝是个心善的好姑娘。”陆见深含笑道。
  陆夷光脸微红,又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你才知道啊!”
  陆见深低笑一声,“嗯,早知道了。”
  陆夷光笑逐颜开,“那大哥,我们能参加谢姑娘的婚礼吗?”
  陆见深沉吟了会儿,“怕是不能了。”
  陆夷光失望的啊了一声,但也不是特别失望,毕竟他们在鹭岛停留的日子实在是很久了,再不走,就要留在这过年了。
  大半个月后,命陆见深回京的口谕传来,陆夷光和陆见游自然跟着一块回去,陆见湛却是不能走,不仅现在不能走,过年他也不能走,今年他不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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