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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节

  而此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叩响。
  “进来。”
  得了准允,门便被推开了来,一名小厮走了进来,恭谨地道:“公子,有人送了信过来,未道明身份。那人还说,望公子回信——眼下尚在府外等着。”
  未道明身份?
  谢迁眉头微皱,接了过来。
  拆开了看,又下意识地皱眉。
  刚看完殿下的笔迹,眼下这字,不禁就有些毁人心情了。
  应是下人代写——
  待看清署名,却是大感意外。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瓶药。”小厮谨慎地道:“既是来历不明,小人还是拿去让人验一验吧?”
  谢迁却伸出了手。
  “给我。”
  小厮递了过去,边道:“应当是金创药,且这瓶子,倒与先前张大人使人送来的有些相似。”
  谢迁将瓶塞取出,倒了些许药粉在手指间,无声笑了笑。
  哪里是相似,分明就是同一种药。
  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求人办事,倒很用心。
  谢迁转身,来至书案前,执笔回信。
  小厮取了信出了书房,将门合上。
  谢迁随手欲将看罢的信掷入火盆,动作至一半,却是一顿之后,又收了回来。
  倒不是因为其它。
  委实是这信,很有几分好笑。
  那些恳切相求之辞,均是后面添上去的,可见吩咐下人写信之人的意图。
  他已有些日子不曾这般想要发笑了。
  故而,留着解闷也好。
  于是,谢御史将这封信,连同那瓶根本用不着的金创散,一并收入了书架后的暗格之内。
  ……
  翌日,天色初放亮。
  泰安城外,一顶顶临时安札的避难大帐,让原本空旷寂静的野外变得热闹嘈杂。
  账外还在落雪,只有不听话的孩子们出来打闹嬉戏,多数百姓皆躲在帐内避寒。
  可因炭火不足的缘故,许多帐篷里的火盆已经开始续不上,不少百姓都不满起来。
  甚至有人开始出言不逊,又欲派了家仆回城取炭火,家仆同在附近看守不允百姓离开的官兵们起了冲突。
  泰安州内颇算得上富庶,如今已近年关,百姓忽然被强制撤离到这荒郊野外,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听说了么,说是太子进言咱们泰山会有地动,真是笑话!”
  “泰山乃是神山,我自打生下来起,就没听说过泰山也会地动!这些个贵人,随口一句话就这么瞎折腾……”
  “别胡说,权知府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朝廷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危着想……”
  “狗屁安危,眼看着都要过年了,来这么一出儿,也没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怕是要冻死在这儿了!”
  “我还急着回去喂猪咧,就指望家里这两头猪过个好年呢!”
  众人急得直叹气,粗鲁者暗暗骂骂咧咧着。
  更有娇生惯养的女眷们,又冷又吃不惯粗茶饭,或是闹脾气,或是掉眼泪,性情差些的干脆将气撒在下人身上。
  泰安知府权恕在帐内坐着,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聒噪之言,一语不发。
  一旁坐着的是保章正。
  保章正的脸色很难看。
  “百姓均已撤离,保章正不必过分担心。”权恕看不下去那张难看的老脸,遂出言劝道。
  “是……”保章正的表情不能再复杂。
  他倒也想不担心,可他中毒了……!
  而且他根本没有测出可能会地动的预兆!
  即便对方依照决定给他解毒,可回京之后要如何交待?
  假传圣旨倒是不至于,毕竟是皇上给他的权力……
  但想来一个预测失误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偏偏此事又闹得这般大,一城百姓均被惊动,只怕整个大靖都在留意着。
  想他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地在钦天监熬到这个岁数,眼看着就要入土的人了,名声晚节竟是要毁于一旦!
  保章正越想越痛心疾首,可想到那毒发作时的痛苦程度,他实在也没勇气说一句“就该宁死也不妥协”。
  如此境况之下,他甚至开始摒弃良知地想——若真能地动就好了。
  哪怕是意思意思,稍微晃上一下也好……好歹叫他交个差啊。
  保章正这句话刚在心底落音,忽然瞧见面前茶盏中的茶水微微晃动了起来。
  第634章 请废
  保章正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和茫然。
  他用力地挤了挤眼睛。
  杯中茶水晃动过的波澜仍未休止之时,一阵愈发明显的晃动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晃得就不再只是茶水——
  保章正下意识地扶住桌角,神色惊骇震动:“地……地动了?!”
  耳边已传来民众们的惊叫声。
  保章正不可置信,浑身都颤抖起来。
  竟然真的地动了!
  苍天可鉴,这该不会当真是他咒出来的吧?!
  “出去看看!”
  权恕瞳孔一阵紧缩,猛然站起身来,欲带着护卫出帐察看情况,可刚走出两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倾斜起来。
  年迈的保章正腿脚发软,侧跌在地,却顾不得丝毫仪态,忙抱着头往桌下钻去。
  四下茶盏器皿作响,悬挂着外披的屏风倒塌砸在地上。
  随着震感的加剧,许多大帐接连塌陷下来,百姓们受惊声与哭声震耳发聩。
  积雪簌簌而落,天地间一片茫茫之色,奔走逃窜的百姓身影如江河之上的点点扁舟,为风浪所摧,渺小而无助。
  “……”
  震感久久未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
  半个时辰之前。
  京中,大永昌寺之内,四下尚是寂静之时。
  章拂一路踏着积雪,来至密室内。
  密室中燃着烛火,继晓立于星盘之前,紧紧盯着星盘上的细微变化。
  只要以自己的指尖血祭之,他便可通过星盘窥得真龙之子的命数灾劫变动——而今日,原本平静的星盘之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星盘所指,真龙之子今日会有一劫。然而此劫乃有惊无险,不会危及其身。
  继晓眼神微动。
  真龙之子的命定劫数,早已破除,正因如此,此后的一切皆脱离了原本的轨迹,须得他时时留意观测,以免出现意外。
  如今日这般有惊无险的劫难,去年也曾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为人祸。
  而此番,却是天灾——
  天灾。
  换而言之,今日何处会发生值得一提的天灾,真龙之子就极有可能会藏身在彼处……
  且既是命定之人,如今这般年岁,必然早该显露出了非同寻常之处。
  若圈定某地去寻,要将人寻到,必然不再是难事。
  继晓缓缓握紧手中佛珠。
  大日将至,看来是上天也开始助他了。
  “师傅。”
  章拂双手合十,朝着他的背影行礼。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师傅此时是否动身入宫?”
  继晓背对着他,道:“今日不进宫。”
  章拂不见吃惊之色,只平静地提醒道:“师傅,今日乃是陛下早朝之日。”
  而不消去想,太子之事必然会在今日被群臣推至沸点——换而言之,皇上的决策,应当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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