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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这情形跟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二房这些年来,夫妻不睦,上下不合,宋氏耳根子软,心里又藏着苗姨娘这根巨刺,所以以往只要她略施小计,宋氏必要大闹一场。
  张峦一颗心全系在宋氏身上,因此入仕不顺,心性难振。
  几个孩子也跟他们不亲近。
  这样分崩离析的二房,个个自顾不暇,焉有可能再顾及到其它?
  柳氏原本想,将张眉寿患了腿疾之事透露给邓太太,对这门亲事早已不满的邓太太必会生出退亲的想法来,她趁此表现一番,让女儿取而代之——
  只要她说服了婆母,四分五裂的二房还不好糊弄吗?
  可谁成想,不单不好糊弄,还反将了他们一军,将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先是张峦竟腾的出手来揪出了义龄纵火之事。
  再有那日她与邓太太谈话时,张眉寿让人送了阿蜜那个疯丫头过来恶心她,拆穿了她的算计,让邓太太心里生出了犹豫。
  她正想着如何化解邓太太的疑虑之时,却又冒出了妍儿私下约会邓誉之事——从事后态度来看,二房分明是早已得知,却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就等着带着老太太去抓现行呢!
  做事向来没有心底儿的二房这究竟是怎么了?
  浑浑噩噩的一家子,是突然吃了什么清心净窍的神药不成?
  柳氏越想越头疼,疼得仿佛要裂开。
  “去请郎中来!”
  二房的人有没有吃药她不知道,但她真的得吃了。
  ……
  张眉寿觉得,这世上最能清心净窍的神药,应是家人之间的爱和包容。
  有了包容,就有了理解。
  爱意越多,得到鼓励,力量便越多。
  力量充沛时,五感敏锐,思维清晰,自然什么牛鬼蛇神都难以近身了。
  风邪入体,是因体虚。
  杂谈上也说,那些附身的恶鬼,多是选上意志不坚、神智不明、阳气不盛之人。一身正气者,往往让它们退避三舍。
  所以,强健体魄与心志,是辟邪和挡退小人的关键。
  张眉寿一边想,一边扶着阿荔缓慢地走着。
  午后,张秋池捧着一只长形锦盒来了愉院。
  昨日张眉寿说想跟他学画,他很高兴,今日特地出门买了些颜色漂亮的彩墨。
  张眉寿见他来,便让丫鬟奉茶,又摆了新鲜的瓜果。
  这些看似简单的招待却让张秋池心里一阵暖意涌现。
  他想到昨日三妹让他跟着一起去沽春楼,显然是出于一份信任,并未将他看作外人,于是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朗起来。
  张秋池刚要将彩墨打开给张眉寿看,愉院里却来了客人。
  邓誉是头一回进张眉寿的院子。
  第34章 有话想跟你探讨一下
  张眉寿很意外他会来找自己,是也猜不到他的来意。
  邓誉来到正堂中落座,强撑着的神情下是极度的不自在。
  他自然不想来,但自认非来不可。因为有些话,他必须跟张眉寿说清楚,只希望她能够听得懂。
  阿荔不大想给他奉茶,但张眉寿交待了,她只有照做。
  邓誉自然没有心思喝茶,却有些意外于张眉寿的‘以礼相待’。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他开口道。
  张眉寿坐在高高的梳背椅中,脚尖尚触不到地面,便露出一双藕色的小小绣鞋来,鞋面儿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梅花,还缀着颗颗粉色的珍珠,看起来尤为精致可爱。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邓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视线便落在了她的绣鞋上。
  “不必,男女授受不亲,独处一室,传出去让人笑话。”
  绣鞋的主人声音软糯却清晰,语气不带歧义,却仍让邓誉红了脸。
  “昨日之事,并非你看到的那般。”他解释道:“我不知你二姐约我前去,是为此事……”
  张眉寿没说话。
  说得好像清清白白,可上一世不还是娶了张眉妍?
  瞒着所有人私下约见是事实,知不知道张眉妍约他的目的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昨日之事,你们早就知晓了,对吗?”邓誉问她。
  “当然。”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张眉寿并不否认。
  她认得过于坦荡,仿佛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让邓誉微微皱眉,又问:“是你爹娘安排的?”
  事后他想过了,张鹤龄张延龄所传的话,必然跟张眉妍说得有所出入。
  比如约在人多眼杂的沽春楼,这根本说不通。
  张眉寿懒得回答他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语气略有些不耐地说道:“邓公子今日究竟为何而来?若想见二姐,还请移步祠堂。”
  她句句不留情面,刺得邓誉自尊心发作。
  他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大错,今日主动前来解释,已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思及此,他的语气便硬了几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想要退亲,你应当清楚是为何。这与你患了腿疾无关,更与你二姐无关。”
  张眉寿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还当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呢?
  阿荔听着气不打一处来。
  这分明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牌坊啊!
  不仅自己立,还要给二小姐立!
  一立就立一双,还真是做什么都要成双成对啊!
  邓誉又信誓旦旦地说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患有腿疾一事说出去,对外只道我与你脾性不合。”
  张眉寿听到这里,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她不知邓誉究竟是太天真,还是太自私。
  姑娘家因为脾性不合,遭到男方退亲?
  这岂不等同是告知天下人她张眉寿小小年纪便嚣张跋扈到令人无法忍受?
  再坏些,说不准要上升到德行上面。
  可她究竟做了什么嚣张跋扈的事情啊?她自己竟都不知道。
  偏他还说得一脸正义凛然,仿佛这么做已是给她留足了颜面一般。
  “邓公子,我与他人相处甚好。”张眉寿看着他说道:“你与我合不来,可见是你的问题。故而,即便退亲,也该由我们来退,而轮不到让你将我推至风口浪尖的位置,任由外人揣度我的不是。你说对吗?”
  邓誉听得一愣。
  张秋池也惊异地看向张眉寿。
  小小的女孩子面色从容,却毫不退让。
  “这且是抛开你与二姐之间诸多不清不楚的前提之下。”她最后补了一句。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与你二姐并非你想象的那般龌龊!”邓誉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若真想退亲,就不要再提此事,如此一来,好歹能保全两家体面。”
  体面?
  做得事情不体面,跟别人求什么体面?
  体面从来都是自己争来的。
  况且,以两千两银子相要挟的邓太太,可没想过要好聚好散地给他们体面。
  她宁可将自己的腿疾公诸于众,也不可能任由邓誉给自己冠上品行不佳的帽子,再赔上两千两银子。
  腿迟早会好起来,坏了的品性却会印在所有人的脑子里,送出去的银子也讨不回来,只能便宜了仇人。
  “阿荔,送客。”
  张眉寿直接吩咐道。
  “邓公子,请吧。”阿荔上前语气不善地道。
  邓誉气得满脸通红,拂袖起身。
  “我今日前来,是看你身患腿疾,心中可怜于你,怕你伤了自尊,特地与你解释……你却这般不识好歹,咄咄逼人——”
  他看着张眉寿,不知是失望多些,还是气愤多些,冷声道:“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枉费我一番好意!”
  张眉寿听得震惊了。
  做人自以为是到这种程度,究竟得自我感觉良好到何种地步?
  她可怜又可恨?
  一心想着以她脾气不佳作为退亲的缘由,这叫好意?
  跟别人私会被抓了现行,半分歉意没有,连跟她解释一句,都是天大的怜悯?
  年纪不大,自以为是的病倒是患得不轻!
  看来这是近年来他爹靠着邪门歪道步步升迁,以致身边狗腿子太多,给他舔出毛病来了吧?
  她还嫌听他说这些废话浪费她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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