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常歌第一次摘了铁面示人,也是第一次身着朱红鲜衣,更是第一次用白色束带拢起广袖,露出纤长漂亮的小臂。

    这抹红色在冰天雪地中愈发亮眼,就像是雪后寒天盛放的赤色蔷薇。

    他试着挽了挽弓,阳光在他白皙的小臂上跃动,勾勒出他结实的线条。他的马尾在脑后飘荡,挥洒的尽是凌云意气。

    待到山河先生掀了帘出来之时,二人站在一起,竟好似神仙璧人一般。

    这位山河先生一袭白衣,青丝半束,细致地配以玉冠。他是一种精致秀丽的美,仿佛细心描过的工笔画。尤其一双美目,如泣如诉,眸中好似尽是哀愁。过于白皙的皮肤,给他增添了一份清冷淡漠风致。

    他同将军站在一起,一个是灿烂的红、一个是清冷的白。

    雪地寒天中的这两抹景色,看得众人心中莫名地有些惊叹,只像是在欣赏什么难得一见的画卷。

    常歌弯弓满张,他沉墨的眉和坚毅的目中尽是专注。

    祝政偏着头,细心欣赏这幅冬日红衣美人挽弓图。他的目光沿着晨光,描绘着常歌好看的小臂线条,描绘出常歌饱满的后脑曲线,又沿着着日光,落在了他白皙颀长的颈上。

    箭在弦上,霎时射出,此箭破风穿云,正中红心。

    围观的将士们望着将军,百步之远一击即中。人群中,霎时爆发出一阵欢欣鼓舞之声。

    常歌颇为得意的笑了笑,脸上的那点张扬意气被祝政尽收眼底。他乐道:“先生,如何?你还有几成把握能赢我?”

    祝政望着他盈盈的眼,尽数收下他目中的笑意欢欣。他淡然说道:“一箭一局定胜负,未免无聊了些。”

    常歌不解,问道:“先生想如何比?”

    “我欲为将军举靶心,方才显出将军从容自若、百步穿杨。”

    常歌眉毛一拧,满目都是担忧神色:“不可!”

    祝政玩味着他的表情,刻意挑逗道:“将军是不敢么?”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是……”

    常歌刚想说下去,扫了一眼四周望着他俩的兵士,忽然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祝政就当没听到反对意见,随意牵了一旁备着下一回合使用的马匹,策马便往靶心方向奔去,丝毫不顾常歌在背后的焦虑与反对。

    他没几步便策马至靶前,径直取下了木架上的草席靶子,举过头顶,望向常歌。

    常歌方才的意气失了一半,他有些紧张地望向祝政,蹙了眉头。张知隐悄悄地瞟了一眼,他注意到,常歌随意握着弓箭的手,居然在轻微地颤动,带着弓弦也漾起了微不可查的波澜。

    张知隐明白了:将军,在紧张。他居然……紧张了。

    祝政隐约从张知隐望向常歌的担忧神色中读出了常歌的态度。

    这局,他赌了常歌的心。而且赌赢了。

    常歌低了头,只留着东风扬起他的马尾,又柔柔地落在他的肩。他阖上眼睛,感受着建平冬日的清冷、建平冬日的寂静,努力定着自己的心绪。

    冬日里的建平,极静极冷。

    常歌记住了这清醒感受,深吸一口气,奋而拉满了弓。

    寒戾的箭尖闪耀着光芒,常歌顺着箭尖的冷光,却看到了祝政清冷出尘的身姿。

    常歌方才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弦霎时颤动,手上一松,这箭随着冬日的长风朝着祝政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1]浩志:司徒信,表字浩志,官拜荆州大司马,是当今魏王的兄长。听闻胞弟宫变勒马北上,再归之时,是骨灰洒遍长江。

    [2]远卓:统领荆州左军的中尉毕容,表字远卓。首次登场在43章《治才》,罗明威和陆阵云白鸽冲突。

    ☆、余香

    弓箭射出之后,常歌缓缓放下了弓。他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常歌的胸口因思绪翻腾不住起伏,他轻轻呼吸着建平清冷的空气,想要宁一宁自己狂躁的心情。

    那枝弓箭带着常歌摇荡的心旌,直冲祝政。

    祝政不闪不避,正面迎上这枚寒箭。这箭破风穿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