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微微一笑。

    这帮老哥蹲在三位半神中较为弱势的矮人王势力范围过日子,情愿来找极其弱势的雪狼族攀交情也没去找貌似悲天悯人的矮人族、精灵族;他们自个儿也相当清楚,那帮貌似怜悯地援助他们的异族势力没憋好屁。

    能看清这一点,就不算无可救药。

    “我们从交好的雪精灵那儿听到过精灵王的一句话,任何族群要获得生存之地,都必须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萧云颇为感怀地道,“雪狼族全族人口不过万,将这些同族团结起来,我花了七年。与我志同道合的猫族同伴们正在努力团结他们十倍于我们的族人,我想,他们或许需要十年、二十年来完成这件事。”

    “人族人口,无数倍于我们这样的兽人族群。”顿了顿,萧云神色严肃起来,“我们双方族群数量差异极大,我们这样的少数族群适用的情况不一定适用于人族,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们的目的殊途同归,是一致的。”

    亚尔曼下意识地坐直,忘记了右腿传来的疼痛、望向萧云的专注眼神充满求知欲。

    与异族如此谈论族群未来对这位天谴者老哥无疑是个新奇的体验,他万分好奇萧云接下来会怎么说。

    “以我对人类王国的所见、所知,我个人十分认同、赞成巫妖王的理念,人族错误的社会形态、体制环境限制了人族的未来,人族的平民不应该被压迫、剥削,而是应当像矮人族、精灵族或兽人族那样,因应族群的强大而获得尊重、幸福。”

    亚尔曼用力点头,看上去年轻实则也已经活了百来岁的他从老师那儿学习到的知识、以及他从矮人王国亲眼所见的一切,都让他对人族的情形极其不忿——无论海中种族还是陆上种族,只要族群够强大,那么族人就能分润族群强大的红利,与人口众多却众生皆苦的人族完全不是一回事!

    精灵王那种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雪精灵地位的情况仅此一例,这位精灵王出现之前,精灵族中最有地位的得是人口最众的森林精灵。

    萧云话锋一转:“但是——这也是你们要应对的困难比我们这些少数族群更大的原因。人口越少、权力结构越简单,重组时的阻力便越小。反之,人口越多、权力结构越复杂,想要重组所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

    顿了顿,萧云神色郑重地道:“以我个人浅薄之见,‘J’的后裔若想发扬‘J’的理念,就必须更加深刻、透彻地了解人族社会、剖析人族社会权力结构;将权力金字塔吃透、人族人性了解透,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入学习、系统地深入研究,才能找得准下手的方向、用正确的手段来行事!”

    “只有一腔热血,是做不成事的!你们缺失的知识太多了,你们的学习态度有问题!”

    亚尔曼师徒:“……(o言o)(o言o)”

    旁听的羽表示淡定。

    亚尔曼擦了把汗,坚强地:“阿云先生,可否……稍作解释?”

    萧云摇头:“怎么还听不懂呢?巫妖王的理想是对人族社会进行改革,更改人族社会现有的病态环境。说白了,你们的敌人就是当下这个病态的人族社会权力结构下获得好处的既得利益者、你们必须跟这些人争夺权力!”

    “你们的目的是解救苦难中的人族,而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根本是继续压迫这些苦难的人族、骑在同胞头上拉SHI拉尿、千千万万年不变、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你们必须干掉他们、改写为他们服务的规则,让人族的话事人变成你们的人!你们双方之间的立场是绝对不可调和的敌对矛盾关系!”

    萧云用力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连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有事没事和什么克洛宁王纠缠不清,你们也是真心不怕把梅尔维尔气到从诅咒之地爬出来!”

    亚尔曼师徒:“……(o言o)(o言o)”

    萧云不理睬呆若木鸡的师徒俩,继续淡定喝茶。

    梅尔维尔·J·班克罗夫特这个悲剧英雄并不特殊,中国封建时代也曾出现过这么一位名流千古的奇葩——柳展熊。

    著名“君子”柳下惠他弟,别名盗跖,盗亦有道的盗,也是《窦娥冤》里被关汉卿顺嘴喷了一句的那个冤枉鬼……

    春秋时期,华夏大地还是奴隶制度,出身鲁国公子展后裔的柳展熊,乃是一位根正苗红的奴隶主——春秋时期的“公子”不是乱叫的,诸侯国国主之子才有资格被这么叫。换算一下的话,柳展熊的身份约等于这个世界的王族后裔。

    有着这么“高贵”的出身,这位画风别致的公子后裔却不稀罕当剥削阶级、而是领着奴隶玩造反,集九千奴隶义军转战黄河流域、逮着当时的诸侯国玩命抽打,以一人之力影响奴隶制向封建制度转变,真心是华夏古代第一头铁娃了……

    头铁是有代价的,这个春秋时期便悍然横空出世的奴隶起义军领袖,几千年来被黑的程度可以说不比巫妖王差,或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著名的如《伯夷列传》,喷他为:“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

    也就是指着柳展熊的鼻子骂世道:这狗逼东西乱杀无辜、吃人肉、聚数千人作乱、危害天下稳定,居然没有惨死,而是好好地活到寿终,非常地没有天理、世道不公……

    当然,那个时期掌握话语权的士人阶级也不是不知道柳展熊之人为何,庄子喷儒家的时候就借柳展熊之口黑过一把孔老二:“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缪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

    借用柳展熊的嘴喷儒家“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可以说是非常地有神韵……也能证明同时期的士人对柳展熊是有一定了解的了~

    毕竟,假如柳展熊没有这个“人设”,这段杜撰出来的骂段也不可能让人信服不是?

    总而言之,和主流统治阶级唱反调,基本上就是这么个待遇,一点儿都不稀奇。

    别说是没能彻底改写权力规则的柳展熊、梅尔维尔,达成改天换地成就的新中国革命前辈,后人享受着他们以鲜血生命创造的红利,又反过去抹黑、侮辱、污蔑人家的也不少见……阴阳怪气嘲英烈法的还少吗?

    惨遭迎头痛击X2的亚尔曼·J,一脸的失魂落魄怀疑人生、恍恍惚惚眼神迷离;显然,这后一击威力比前一击伤害大得多,这位老哥失血过多进入红血状态,没有奶救搞不好要扑街。

    他的弟子、少年人亚当状态也没比他好多少,整个人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嘴唇哆嗦着、浑身颤抖,眼神儿空洞得像是丢了魂一样。

    萧云同情地看着两位被他“友军暴击”的劳动力……咳咳,友军施法者,略带歉意地:“两位且不必如此,说到底,你们两位当局者迷,而我这个看热闹的人旁观者清。若入局的人是我,我的表现估计也不会比两位好太多,搞不好还会做出更多蠢事,徒惹人笑。”

    前面还罢,后面几个字激得亚尔曼喉咙里腥甜上涌、“噗”地一声喷出老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界陷入黑暗前,亚尔曼脑子里想的都是“徒惹人笑”这几个字——枉他还打着以智者姿态和草原人打交道的主意,殊不知自个儿在人家眼中完全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