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兰笑,“今天没有好好注意这些,改天咱们再去。”

    碧玉立即提醒,“切莫再约徐小姐,太太肯定不答应的。”

    “太太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沈清兰觉得徐嫣芸这人别的方面不说,还挺适合陪着逛街的,她话多热闹,对会州也熟,欣赏眼光也不差,不过,有了今天这事,近期内自己确不会与她再约,即便不疑她预谋,也需要避嫌。

    翌日,林氏往张府去,碧玉往卢府去,沈清兰无聊,看了会书,就带着翡翠去姨娘那边坐坐。

    翡翠很高兴,“婢子觉得囡囡来了府里这几天,人见人爱,大家都喜欢不说,府里笑声都多了不少。”

    沈清兰深以为然,“尤其是齐姨娘。”

    主仆两人一路说笑而去,恰好遇上厨房的罗厨娘。

    罗厨娘笑着行礼,“小姐,我这刚去问了春兰,中午要准备什么,正要去找小姐,既然路上见了,也省了几步。”

    沈清兰问,“以前并不是天天问的,是不是买了什么新鲜东西?”

    “不是买的,莫小公子一早送进来好些一筐冬笋和一筐黄河鲤,那些鲤鱼好些还活着呢。”

    沈清兰惊问,“虽说黄河就在城边,但这个季节也不好捕鱼吧。”

    罗厨娘絮絮叨叨地解释,“黄河流经会州城北呢,前儿不久才和西羌打了仗,现在城北到处巡防,寻常百姓家谁肯为了一口鱼下水?莫小公子说,这是从隔壁县快马运过来的,连夜不休才刚送到,要我说,这个莫小公子还挺有能耐的,认得不少人呢,要不然那弄得到那么多鲜鱼,小姐没去瞧,那些鱼都肥着呢;还有冬笋,还带着上冻的泥,一看就是刚挖出来的,笋这东西,大多长在南方,北方少呢。”

    “回头得好好谢谢他。”沈清兰笑了笑,心里清楚这些是卫长钧去京城途中托人送的,却无须与厨娘说。

    “冬笋烧鱼就很好,你看着做就是。”沈清兰想了想,“姨娘那边加一条清蒸的去,囡囡还小,清淡些好。”

    罗厨娘乐呵呵的去了。

    两人仍往姨娘那边去,有了冬笋与鱼这个插曲,心情更好,连寒风吹落叶上冰凌掉了两人一头一身也照样开心。

    孰料,走到树木笼围的院子前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哭大嚷,哭是囡囡在哭,哭得嘶声裂肺;嚷是齐姨娘在嚷,嚷得尖声戾气,间或夹杂着郭姨娘焦急的劝解。

    沈清兰猛地停下脚步。

    翡翠惊讶,“怎么了这是?囡囡淘气了吗?”说着就要往里跑。

    “等等。”沈清兰低声制止,顺手把她拉住了,“听。”

    风停了,屋里的声音传过来清楚了许多。

    囡囡哭得打嗝,但也能在嗝声中听出喊的是“娘,我要娘,我要找娘”,委屈又倔强。

    齐姨娘的声音,怎么说呢,沈清兰一开始差点没听出来,与平时的柔弱完全不一样,又尖又厉,咆哮中充斥着怨恨和狠戾,她说,“你亲娘不要你了!已经把你扔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娘!你听见了吗!”

    囡囡哭着反抗,“不是!你不是我娘!我要我娘!”

    齐姨娘,“我就是你娘!我天天哄着你睡!抱着你吃!怎么不是你娘!你再不认,别怪我打你!”

    囡囡犟得很,大概是没有挨过打,不知道痛,“不是!就不是!我不要你!”

    “啪!”

    随着一声脆响,囡囡扯着嗓子哭得直呕。

    沈清兰心像是被拧了一把,带着翡翠往里走,囡囡是她带回来的,她不能不管。

    郭姨娘轻软的声音也不由地拔高,“你!你怎么当真打囡囡?她还小,懂什么?带久了不就认你了,何必这么急?”

    齐姨娘把怨气转移到郭姨娘身上,“三岁看老,她就是这么忘恩负义!带不熟的野种!”

    “休得胡说!”郭姨娘大声制止,转头又叹口气,放轻声音劝说,“我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是真心把囡囡当成了自己的骨肉,这是件好事,但你也要明白,囡囡从前确实是有自己的母亲,让她忘记需要时间,她毕竟还小,你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有一天,囡囡会忘了过去,只记得咱们的,你现在操之过急,不是逼着囡囡回忆过去、记住过去吗?这种适得其反的事情,你何苦呢?你想想这几天,囡囡不是和我们都相处很好吗?这说明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沈清兰被这话触动,又停住脚步。

    齐姨娘冷冷一笑,“相处很好?只是和你很好吧?每天吃也是我、睡也是我,我操心比你多得多,可她却更喜欢你,现在更过份,不过是哄她喊声娘,她就大哭大闹,这还不是没心没肺?”

    “……”郭姨娘叹息,“叫娘这种事,急不得,时间长了,她自然就……”

    齐姨娘语气更冷了,“时间长了?我看你也在做梦吧!老爷和太太何时说过,一定就养着她了?何时许诺,一定就把她给我做女儿了?指不定哪天就送走了,我就是想让她喊娘,她要是真的离不开我,老爷和太太就不会强行送走了。”

    郭姨娘道,“你想留下囡囡,这是好事,好好求求老爷和太太,他们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体恤你去年……也会同意的,再说,你想让囡囡离不开你,你就更不能逼她、打她……”

    “我要做她娘,我就是她娘!”齐姨娘骤然戾气加重,“当娘的打孩子,怎么打不得?我想打就打!”

    “……”

    郭姨娘被噎得一时无言以对,还没缓口气,就见齐姨娘狠狠啐一口,漠然道,“我不想再做她的娘了,我已经厌她了,她终究不是我生的,白眼狼养不熟。”

    郭姨娘愣愣的,“……”

    沈清兰也怔怔无言,听着囡囡渐渐低下去的嘶哑哭声,一点点被“咯吱咯吱”咬饼干的声音取代,最终没有进去,带着翡翠转身走了。

    翡翠愤愤,“小姐,您怎么不去把囡囡抱出来啊?”

    沈清兰摇头,“我这个时候进去,等于把齐姨娘推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