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以为两人不信,又道,“这是实话,沈太太和沈小姐刚来会州不久,可能还不知道千针坊的来历,千针坊的创始人花娘是宫里出来的,专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绣衣的,出宫后来到会州,老来无聊,才收徒开坊,挑选的徒弟个个心灵手巧,带在身边教导,手艺好着呢。”

    “原来如此,既然是宫里出来的姑姑,那自然是不错的。”林氏点头认同,顺势打听消息,“只是,怎么出宫了?”

    绣娘笑,“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好像是跟着一位贵人出来的。”

    林氏心念一动,“不知哪位贵人?”

    绣娘摇头,“这个,知情者就很少了,沈太太有心,我回头打听打听。”

    林氏心知这其中恐怕有些内情,怕引人多疑,也就没再问了,到底心里惦记着,等绣娘一走,她就让秋月去找王安叔,谁知王安叔出门去了,只好罢休。

    沈清兰问,“母亲是担心,咱们轻忽了重要人物?”

    “确实如此。”林氏点头,“你父亲初到,除了为官谨慎之外,也不能得罪了人,要是会州还有个隐蔽的贵人,我们不知道,没有拜访,终归不太礼貌。”

    沈清兰点头,“听绣娘的话,那位宫里的姑姑都已经在会州带出一批徒弟来,想必出宫已久,那么,那位贵人必定年岁已高,是为长者。”

    林氏赞许,“你说的对,所以,咱们不但是晚辈,还是后来者,理当拜访,你看啊,我们那天去卢府一行,基本上的会州官员名人都见了七七八八,就算没见着,差不多也该有所而闻,我竟没注意她们还说到哪位隐士高人呀?”

    “依我看,母亲也别太担心,既然会州本地人都不怎么议论,少有人知,可见这位高人是刻意低调,那么,想必也不会见怪的。”沈清兰想了想,又道,“我明天要去见姚太太,说不定还能见到姚先生呢,姚先生能把生意覆盖整个会州,人脉、见识可见了得,我见机打听打听,说不准就知道了。”

    林氏笑,“也好,我看姚太太挺喜欢你的,你就见机行事吧。”

    转过天,沈清兰挑了身浅紫如梦的衣裙,乌发挽起,盘了个坠马髻,发髻旁别着一只玉兰花样式的珍珠钗,清灵又俏皮,出门见冬阳若有若无,到底怕冷,又裹了件石青色的披风。

    林氏见了,摇头,“太素了,还是换条桃红的裙子吧。”

    沈清兰笑,“姚太太着色浓烈,我去见她,也穿得娇艳,岂不是有与她一较高低之嫌?”

    林氏“扑哧”,“好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登门,还是有些亮色为好。”

    沈清兰想了想,“母亲说得是,因为姚家经商,恐怕会有讲究,毕竟是正月里,我去换个披风,稍作修饰,也瞧着喜庆些。”回去又借了石青色的披风,换了件与衣裳相衬的藕荷色披风。

    姚家的菡萏园与沈府相距较远,路面冻雪成冰,马车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行得十分缓慢,好在出门较早,也不赶时间。

    第一次独自出门做客,沈清兰颇有些兴奋,没了管束,先掀起帘子一角,不见外面有人,胆子愈渐大起来,索性撩高了,依在车窗看景。

    上元节已过,街头恢复冷清,那些支在冰雪上的摊子都已撤去,好在商铺檐下的大红灯笼还没摘,依旧悬在毫无热度的阳光下,增添喜气。

    会州街道极宽,就显得两旁铺子稀疏低矮,大概是因为太冷了,都没人出来。

    翡翠嘀咕,“这样冷清,逛街也无趣呀,会州人都不出来玩的吗?”

    沈清兰笑,“太冷了,谁没事在街头溜达?等天气暖和起来,自然就热闹了。”

    翡翠想了想,欢喜道,“会州地处西北,冬季极冷,这么说,夏天也必不如申州炎热,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沈清兰莞尔,没忍心打击她。

    忽闻马蹄声动地响,几骑迎着晨光,踏冰而来,见了马车,当先一人勒马上前。

    沈清兰眯了眯眼,呆呆地望着几人几马越来越近,望着最前面那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最后,近在咫尺。

    “清兰。”卫长钧飞身下马,站在车窗前,含笑看她。

    沈清兰眨眨眼,笑容宛如一朵在静水中绽放的莲花,“子渊,许久不见,一向可好?”眼前人,眉眼依旧,笑容依旧。

    卫长钧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得一言难尽的歉疚、郁闷、思念和渴望……

    “这段时间太忙,没有过来看你。”

    沈清兰摇头,“你平安就好。”说着,忽觉鼻子发酸,“平安”二字曾在不久前的那几天里简直就像个噩梦一样缠着她,她怕极了有他的消息,又日夜盼着他的消息,无非都是在求“平安”。

    “我很好。”卫长钧抿了抿嘴,“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你呢。”

    “我……”卫长钧张了张嘴,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斟酌了一番用词,才沉声道,“清兰,我离开会州几天,很快回来。”

    沈清兰的心猛地跳了下,毫无理由的就紧张起来,脱口而出,“你要回京城?”

    卫长钧讶异,“沈伯父跟你说的?”

    “是吗?”沈清兰忽略了他的问话,只有那明晃晃的惊讶,轻声问。

    卫长钧似乎有些沮丧,又很尴尬,他低头看了看脚尖,“嗯”了下,声音突然沉闷、烦躁起来,“你是不是对我很……很……”不说了,说不下去了。

    沈清兰脑子里乱乱的,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才准了,不由得又紧接着茫然,他回京城做什么?好事还是坏事?公事还是私事?

    “清兰,我……”卫长钧像是有很多话无从说起,最后,只是重重叹口气,“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要瞒你,京城路远,我便是插上翅膀,三五日、七八日也回不来。”

    沈清兰看着他,轻声道,“天寒路滑,慢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