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唐誉更不敢问,祝杰的脾气没人摸得透,昨天当众秀恩爱已经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他对同性恋的惊人抵触不像装的,是后悔了吗?

    “你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接。”唐誉说。感情里的事他爱莫能助,祝杰太欺负人了。

    “我没事。”薛业摇摇头,无意识地咬着队服高领的领口等电梯。他迈出酒店大堂的正门,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副驾的车窗降下来,里面是张蓉。

    “行李放后备箱吧,我先带你去医院。”张蓉下了车,身高比擦肩而过的大学生运动员还高,也比薛业高。

    “嗯。”薛业变回寡言少年,车型不认识。他认识大G,杰哥给看过照片还问帅不帅,自己说帅,杰哥说高考完就买。放箱子时车门磕了手背,他毫无痛觉地关上后备箱,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一动不动看窗外,从未有过的安静。

    张蓉冲后视镜干笑一下。“怎么不坐前面啊?你杰哥家里有急事,过两天就回学校。”

    是回家了?哦,那行。薛业这才有点反应:“杰哥不让我坐别人车的副驾。”

    行吧,又是杰哥不让。张蓉只好踩一脚油门朝医院出发。

    正午12点车在家门口停了,祝杰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下车进屋。爸妈都在,客厅死一般沉寂。

    “回来了啊。”祝杰在双人注视下放好钥匙。

    “嗯,我也刚坐下。”祝振海在喝茶,横阔地坐于沙发正中,茶几和玄关柜上各一座天眼原石堆砌的八臂六耳双面佛,足有半米高,“坐,你妈做饭呢。去你姥爷家了?”

    “去了。”祝杰拽一张椅子坐下,手机甩出去,不跟祝振海直视,“没事的话我上楼了。”

    “有事,你妈给你做饭呢。”祝振海的茶杯放下了,脸绷得很紧,呼吸带动宽厚的鼻翼鼓张和胸口起伏。

    一个穿戴齐整的女人,哨兵一样驻足于厨房门口看着儿子,黑发在额前分开两捋绑向脑后。手里是一盘炒菜和碗筷。

    “妈。”祝杰侧身回视,“你有事找我?”

    “没事,怕你在外面吃不习惯。”赵雪步态轻盈没有脚步声,护士工作习惯隐藏足音,“累不累?本来我和你爸应该去看的,脱不开身。来,尝尝。”

    祝杰的脸同样绷得很紧,侧脸和赵雪像,神态更像祝振海。他随便夹了一块,咽完把筷子放下。“没事了吧?没事我现在上楼了。”

    “小杰。”祝振海站起来,对抗性运动员的出身,退役多年体格不输给儿子。

    “有事?”祝杰倚着冰冷的椅背看他过来。

    祝振海动作幅度很大,顺手收了桌面的手机。“比赛一切顺利吧?”

    祝杰一动不动,看都没往手机上看。“还行,赢了。”

    “没别的事?”

    “没有。”

    “听说有人给水里下肌松剂了?”祝振海捋了捋袖口,一串世面难得的西藏天眼露出来。

    “是么?”祝杰和父亲一个短短的对视,瞬间错开眼神,他拿起筷子又吃一口,最后筷子一扔,“我不知道。”

    祝振海坐在了对面,当着儿子查他的手机。“听说还受伤了,人是你们学校的。”

    “不太清楚。”祝杰在家一向没耐心,余光里就是天眼石佛像,八臂,六耳,双面,“有事就说,没事我上楼歇着,胃疼。”

    “没伤着你就好。我和你爷爷都当过运动员,各路牛鬼蛇神见太多了,应该早提醒你。”祝振海随便点开一个,往上翻聊天记录,“下午什么安排?”

    祝杰疯狂想念今早睡醒怀里有人的真实感,和昨晚偷偷舔过的那圈奶白,还有他咬在薛业咽喉上的那一声杰哥。

    “回学校。”

    祝振海顺势往下问:“不着急吧,腿伤复发了吗?”

    “没复发。”祝杰一脸无所谓地站起来,“下午回学校写检查,司机接太早了,闭幕式没参加挨批了。”

    “一个破闭幕式。”祝振海的沉默很刻意,“上楼歇着吧,下午司机送你。”

    “嗯。”祝杰迈上台阶,胃粘膜突然升起近乎痉挛的抽痛。他压一压恶心,往上走,推开卧室门,一片漆黑。

    祝振海还在查,手机屏幕停在微信隐私的通讯录黑名单里。他怀有目的性地点开备注叫XY的,最近一条的回复是“一句”。

    再往上,是杰哥晚安。

    再往上,是这个男孩问,如果还能做普通朋友,考完英语在学校门口等等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