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开元二十一年,李林甫升为黄门侍郎,原黄门侍郎裴耀卿擢升为黄门监左相。

    论起裴耀卿此人,也是大才。昔日张九龄还未升为右相,跟在前宰相张说身边为谋客之时,两人已有来往。

    此二人皆为耿直有才干之人,彼此之间也十分欣赏。自张九龄为右相,裴耀卿为左相之后,两人交往更甚。同朝为相,互有通无,甚有默契。

    李林甫这一年来屡屡升职,以至挤掉了之前黄门省侍中裴耀卿而成为黄门监。

    裴耀卿与张九龄素来交好,李林甫此番如此作为,心里没底,升职之后,总认右相张九龄会给他穿小鞋,便时时刻刻与张九龄交锋。

    殊不知张九龄本无心与他计较。他一向认为,若是陛下为提携李林甫而转走裴焕之,只能说明焕之能力尚且不足,只要都是为了大唐,宰相之位,能者居之。若是李林甫一人可治国平天下,挤掉焕之又何妨,哪怕挤掉的是他张九龄,也是应该。

    可惜挤掉裴焕之的李林甫却是小聪明不断,大才毫无只知揣摩圣意溜须拍马之人……

    才华横溢的裴焕之被拉下马,上任的却是满瓶不响的阿谀奉承嫉贤妒能竖子一个。张九龄一向为人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连皇帝的错误都直言不讳,公正清直。如此之人,又怎会对李林甫青眼相待。

    更何况李林甫有一点是非常让张九龄恼怒的,他实在太忌惮贤能了。而偏巧,张九龄任人唯才。

    两人所思所想极度的有偏差,导致彼此之间都对对方不齿至极。

    张九龄认为李林甫奸诈狡猾阿谀奉承嫉贤妒能,李林甫则认为张九龄榆木脑袋不知变通故作清高。

    上次张九龄向上谏言,对于李林甫的小聪明狠加批评,并且犀利的提出了李林甫最大的问题,嫉贤妒能。他说,朝野许多有才之士,他要打算向陛下举荐一番,却屡屡被李林甫阻拦。

    “陛下,林甫无才无德,嫉贤妒能,又善花言巧语,口蜜腹剑!陛下擢升此人为相……实在……实在偏颇!”

    又反复谏言,“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

    当日李隆基头一次见诸臣之中最最注重礼仪修养的张九龄风度全无的指责一个人,甚至做出不带姓而仅仅提名这种失礼之事,为此呆了很久。到张九龄长篇大论都说完了,才尴尬道,“爱卿所言,朕记着了。”

    结果还没过两天,陛下还给被不痛不痒禁足思过的李林甫赐下许多御品。

    张九龄听闻此消息时,都无语了。

    李林甫自然也知道“害”他被禁足三日的罪魁祸首,是张九龄……

    这两人自然就更是两看两相厌了。

    左右两相不能同心同德,导致朝堂也隐隐分作两派。

    一者,以右相张九龄,侍郎裴耀卿为首的□□,一者,便是左相李林甫,京兆府护曹元捴为代表的左派。

    至于目前最最受李隆基喜欢的夏子谦,他原本该是张九龄派之人,张九龄对他的文采非常欣赏,曾甚至有意将女儿张氏婉玉许配此人,但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夏子谦突然一反常态,不再与张九龄接触。

    听闻那一日张九龄设宴款待太傅夏子谦,九龄公夸赞夏子谦,这位夏太傅初见十五少女,宛如清玉,一时诗兴大发,对着旁侧一盆水仙吟道,“……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荼蘼倒,只比寒梅无好枝。”

    看似是说花,在座众人却心思敏锐,心知这是在夸这婉玉娘子,夏子谦对这桩姻缘颇为向往。

    张九龄文采裴然,听他吟诵完毕,顿觉此人当真全才,赞道,“看来夏常侍年纪不长,阅历颇丰,实在令人感慨,果然英雄出少年。”

    夏子谦愣了一下,还没有懂的张九龄这突如其来的阅历丰富的赞扬是指的哪一方面。

    张九龄笑道,“若不曾为将,如何写出边塞恢弘?若不是体察人世,有何能如此明理?若非体会人间疾苦,怎能视百姓之苦如在己身?常侍之才,之情,令张某佩服……”

    夏子谦脸色就不自然了,强笑着回了一句,“谬赞!宰相谬赞了……”

    此日事态颇多,又有酒娘不查,假酒掺杂进来,九龄公尴尬之余,言及春秋韩非子典故滥竽充数,批评酒家欺诈别人。

    夏子谦离席归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进张府一步。

    这叫张九龄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觉里地发现夏子谦再也不靠近他半步。

    有一日他还曾去想问清缘由,结果夏子谦避之不及……

    日子久了,两人关系莫名其妙就搁置浅淡了。

    ……

    朝堂已然为李承恩如此混乱,遑论他自己本人了。

    深林偏僻小道之上。

    谢渊牵着马,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