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沈琅与李表哥直接去了彭山镇,找到了住在离码头不远的几户人家。因为靠近码头,人来人往,人们早已记不清楚四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两人没有什么收获,只好往回走。返回到青山镇时,天色已经擦黑。
  沈琅对李表哥道:“我们在青山镇歇一晚吧,我这边有熟人。”
  李表哥惊讶,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这位京都贵人来这偏僻的地方折腾什么,但人家要折腾,他也只能陪着。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舍命陪君子,原来这就是啊。
  车子停在青山镇车站,两人下了车。
  沈琅气质儒雅,三十多岁的俊美男子,看着就像二十多岁的青年,刚从车上下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停在车站一间小铺子外,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曾文芳家在哪里?”
  店主是位中年男子,他双眼放光地望着沈琅,反问:“曾文芳?是那个考了全县第一名,后来又考上南方大学的曾文芳吗?”
  沈琅微笑点头:“对,就是读南方大学的那个曾文芳。”
  旁边有位大婶一脸兴奋,带着八卦的语气道:“你是文芳的对象吗?文芳可是我们青山镇的金凤凰,可厉害了。不过,看你长得也还过得去,还算配得上她。”
  这位大婶说的是方言,话又说得快,沈琅没听明白,回头问李表哥。李表哥老家的方言与这里的方言相近,他听得明明白白,忍住笑把大婶的话地翻译了一遍。
  沈琅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呀,他都大了文芳十几岁呢。话说这里的百姓还真是护犊子,他一个京都名家子弟,才堪堪配得上一个乡下丫头。
  沈琅扯住想上前辩解的李表哥,扬眉对他们说:“我是文芳的朋友,是受她的托付来找她的家人,麻烦大叔大婶给指个路。”
  店铺老板往左指,道:“看到那条大桥没?桥头有一家批发部,就是文芳家的。”
  沈琅连连道谢:“谢谢大叔,谢谢大婶。”那位大婶一脸茫然,这年轻人真有意思,她又没给他指路,干嘛还谢她呀。
  “那小伙子,一看就是读书人,真有礼貌。”
  大婶连连点头:“嗯嗯,可不是吗?问个路还道谢,这小伙子长得也俊。”
  第三百二十六章 查证
  国生杂货批发部,王娟英正在噼哩啪啦打算盘。见进来两位客人,急忙匆匆在笔名上记了一笔,迎上去打招呼:“请问,你们要买些什么?”
  因为用的是方言,沈琅听得不是很明白,便用官话问:“请问,这是曾文芳家的店吗?”
  王娟英忙用带着家乡口语的官话道:“是的,我是她妈妈,请问您是?”
  沈琅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妇女,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不似普通乡下人粗糙,白皙中透着红润。剪着齐耳的短发,衣着朴素,却很干净整洁。
  细看这眉眼,与曾文芳真有三四分相似,特别是嘴角的浅浅酒窝,笑起来很像。他便急忙恭敬地道:“嫂子您好,我是京都的沈琅,我有个侄女叫沈美琪,与文芳是好朋友,还有汪媛媛,嫂子听文芳说过她们吗?”
  王娟英没听说过沈美琪,但知道汪媛媛,汪家京都族人回乡认亲的事情,整个青山镇都传遍了,汪媛媛还来过她家几次,她对那位漂亮的姑娘印象挺深。
  “嗯嗯,我认识汪媛媛。”王娟英连连点头,急忙给两位客人端茶倒水,亲热地道:“沈兄弟是从京都过来的吧?我家两个丫头前几年去京都玩,多亏了你们照顾了。”
  沈琅俊美的脸上浮上一片红云,他哪里关照过她们?是她们关照他还差不多。因为有她的“手撕鸡”和食疗方子,战老爷子的胃病才得到了控制。
  后来,还是她介绍汪志坚过来为战老爷子诊治,他只是按着曾文芳的方法巩固治疗效果。如今,战老爷子整个人活蹦乱跳的,胃病基本痊愈,健康得很。
  战家上上下下都对他感激有加,医院的同事都高看他一眼。他可不就是沾了曾文芳的光吗?
  沈琅与李表哥坐下来喝茶,说起自己有事去彭山镇,但耽搁了时间,眼见天色已晚,吃饭这事好办,但这里没有招待所之类可以住宿的地方,让他们很为难。
  王娟英爽快地道:“那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家宽敞,再多来几个客人也能住下。沈兄弟,我盘好账,正要回家做饭呢。这段时间田里还有些活,我家那口子在田里忙,这会儿,应该也会回家了。你们就在我家住一宿吧。”
  沈琅心情愉悦,顺手推舟应下了。乡下人果然纯朴,对外人没有防备心。
  他庆幸当时没让那位小货车司机一起来,不然,三个人都去人家家里挤,就更不好意思了。再说,还不知道人家家里有没有这么多地方住呢。
  李表哥开车,王娟英坐在副驾驶位,沈琅坐在后排。
  一路听王娟英指挥,车子终于停在一栋漂亮的小楼前面,王娟英先下车,笑眯眯地道:“你们等一会,我去开门,晚上还是把车开进院子里保险。”
  沈琅跟着下了车,见王娟英开了院子门,不由好奇地跟进去。
  这?这真的是乡下的房子?沈琅打量着面前这栋美轮美奂的小洋楼,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李表哥把车开进院子停好,下了车,上下打量这栋前有院子、后有菜园的房子,满脸好奇:“表弟,看来你的朋友绝非等闲之辈。这么漂亮的房子,在我们j省都难得一见呢。”
  沈琅虽然知道曾文芳非等闲之辈,但也没有想到她家会建得这么漂亮。
  待提着行李包进了大厅,换了拖鞋,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沈琅都有些怀疑自己这是到了外国,这房子里面的设计风格竟然是中西合璧,整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属于简欧式,特别清新雅致又舒适的那种。
  沈琅不由疑惑地开口:“这栋房子是谁设计的?”
  王娟英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冷开水,笑道:“应该是我女儿找人设计出来的吧,这里的家具都是我弟弟做的。他木匠活做得细致,好多人看了都说好呢。”
  说完,她开了厅里的彩色电视,道:“你们在这里看看电视,看房子也可以,上面还有两层呢。”
  说完,又往外面瞧,有些着急地道:“唉呀,阿生怎么还没回来呢,得有人陪着你们聊天,我要去给你们做晚饭。”
  沈琅急忙道:“嫂子,不用着急,给我们下碗面就行了,等曾大哥回来再做不迟。”
  王娟英乐了,笑眯眯地道:“我们这里可没有下碗面招待客人的理。这么晚,酿豆腐是来不及了,但炖个鸡还是很简单的。”
  “阿娟,这车是谁家的呀?”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问话,声音爽朗。没等王娟英回答,声音又传了进来:“是大舅哥来我们家了吗?”
  “不是呢,大哥哪会晚上来我们家。阿生,我们家是来了远客呢。你先换双鞋,咱们进来再说。”
  王娟英迎上去,接过他肩上的锄头,又给他提了双拖鞋,嗔道:“你也不看着天色,活也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明天换你去店里,我去田里,没得累坏了,芳儿又不许我们种田。”
  曾国生乐呵呵的:“芳儿忙着呢,没空管我们。自家种的粮食新鲜、好吃,外面买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旧粮。”
  沈琅见院子里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高高壮壮的,约有一米七。再仔细打量,发现这位汉子虽然皮肤黝黑,但五官端正,眉眼间还透出几份熟悉。
  就是与曾文芳也有几份神似,看情形,这男人就是曾文芳的父亲了。
  不过,如果不是眉眼间的熟悉感,沈琅断不会推测出这是曾文芳的父亲。因为这个汉子一脸憨厚,与曾文芳的狡黠灵动,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王娟英迎着汉子回了屋内,乐呵呵地给他们互相介绍,介绍过后,就叮嘱道:“你去洗个澡,换套清爽些的衣服,再陪客人喝茶。我去厨房做饭了。”
  等曾国生冲过澡,换了一套衣服下楼时,沈琅看得有些呆怔。
  他揉揉眼睛,觉得这下楼的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动作,都无比熟悉,还特别像他家大哥。
  曾国生换了一套长短适中的棉质蓝色休闲套装,短短的头发有些湿,黝黑的脸被热水熏得有些红,显出一种健康的色泽。
  沈琅只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这还是刚才那个挽着衣袖,裤腿挽得长短不一,穿着灰黑色旧衣服,身上、脸上都溅着泥点的汉子吗?这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吧?最关键的,这人看着确实与他家大哥有四五份相似。
  或者,他原本就是他二哥?如果说曾文雪长得像他母亲是巧合,那眼前这位男人长得像大哥,就不可能还是巧合吧?
  沈琅留了个心眼,与曾国生聊了会天后切入正题。
  “曾大哥,听文芳说,你今年四十四岁,看着也才三十多的样子。说起来也巧,我有个姐姐,今年也是四十四岁,看起来还没有曾大哥年轻呢。”
  曾国生呵呵笑,有些腼腆:“哪里年轻,都老了。我今年快满四十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过生日了。”
  “哇,这么巧,我姐姐离生日也不远了,她农历的生日5月28日。”
  曾国生惊讶地扬起眉头,道:“那就真正巧了,我也是在那天生日呢。”
  沈琅有一种“真相果真如此”的恍然,又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这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呢?还是真相就在其中呢?他感觉心脏怦怦地跳得特别快,都有些难以抑制了。
  “曾大哥,这可真巧了,你竟然与我姐在同一天生日。”
  “可不是吗?说起来也是缘分,你们远在京都,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还来了我家,可不就是缘分吗?”
  曾国生很兴奋,因为经常看电视,他的官话说得还算不错,与沈琅交流起来并没有障碍。李表哥不时也会插上几句。
  曾国生给他们泡了一壶招待贵客用的好茶,沈琅趁他泡茶的当口,去了一趟二楼卫生间,收集了一些头发。
  沈琅想,如果能抽点血,就更好了。可是,抽血的理由呢?这理由可不好找。沈琅想,这事不急,能找到头发已经大有收获了。何况,这同年同月同日的巧合,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王娟英很快做好了晚饭,姜片炖鸡,青菜腐竹炒木耳,芹菜炒鸡下水,还做了一道嫩黄的蒸水蛋。
  她给两位客人各盛了半碗鸡汁,再往他们的碗里加了些开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天没有煲汤,沈兄弟与李大哥就将就将就了。”
  沈琅很不好意思,把汤推给王娟英,说什么也不肯喝:“大姐辛苦了,这汤给您喝才对。”
  王娟英急忙阻止道:“远来是客,都是自家养的鸡,你们尝尝看,味道应该不错。虽然我的手艺没有芳儿好,但芳儿说了,鸡清炖,原汁原味也不错,还更有营养。”
  沈琅这才没有推辞,喝了一口,果然特别清甜。
  第三百二十七章 曾家老宅
  晚饭后,李表哥开了一天车,早早就去客房睡了。沈琅却仍兴致勃勃地跟曾国生夫妻打听彭山镇与古山镇。
  “与青山镇相邻有两个镇,一个是古山镇,一个是彭山镇,你们这三个镇哪个镇更富裕?”
  王娟英道:“听说很久以前青山镇有一个大地主,连彭山镇那边的田地最隶属于他。不过,那个时候,地主富裕,百姓遭殃。如今,倒是彭山镇更富裕一些,那边江河宽阔,离川县不远,百姓出去做生意的也多。”
  曾国生道:“古山镇我家没有亲戚,以前我去那边镇上摆过服装摊。我有个大姨在彭山镇,家里靠近码头,听我妈说,我就是在彭山镇大姨家出生的。”
  彭山镇码头?李表叔翻来覆去说的不就有这个地方名吗?难道当年母亲与曾母同在这个地方生产,慌乱中抱错了孩子?沈琅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沈琅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恰好曾国生要去老宅那边的菜园子里摘菜,沈琅就跟着去了。
  路上有碎石子,整理得也不平整,有些坑坑洼洼。走到老宅那边,路上不时还有鸡屎,沈琅本就有点洁癖,走这样的路,真让他有点恶心。
  曾国生却一点也不在意,边走边向沈琅介绍:“我们村叫寨下村,地理位置很不错。背靠着山,不远处就是青源江,离街镇不远,离青山中学也不远。”
  沈琅听出曾国生语气里的自豪,不由感慨:曾大哥还是一名典型的农家汉子,憨厚善良、爱家人、爱家乡。贫穷落后的乡村,在他眼里也是好地方。
  他不由说出自己对这里的看法:“你们这里山多,一路上,我看到的除了田地就是山,从懂事时起,我还没见过这么多山呢。”
  曾国生笑了:“可不是吗?我们这里除了山还是山。不过,你见山的时候少,我见海的时候少。小时候,我没有出过青山镇,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呢。后来,女儿带我到渔港、荔园去看海,我才知道,原来世界这么大。”
  沈琅想,我见海的时候也不多,你们这里是山地,自然没有海。我们那里是平原,也没有海。
  不过,沈琅在外国读了几年书,坐过轮船,知道海的博大无涯,不由点头:“是啊,世界很大,海的那一边,还有许多长得和我们不一样的人,说话也不一样。以后,大哥会有机会到处看看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能有如今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你看,那就是我们以前住的房子。”
  沈琅顺着曾国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排又矮又破旧的泥砖黑瓦房。地板没有铺,是平整的泥地,窗户很小,用报纸糊着。
  “这就是你们以前住的房子?”
  曾国生点头:“是啊,这一排是厨房,最左边那间是我家的。你再看看那边,那些是上房,有两间屋子是我家的。那个时候,日子不宽裕,吃饭都难,不要说建房子了。我们一家五口不够地方住,文峰就在我们房间的楼上。”
  “哦?那是两层的楼房吗?”
  沈琅惊讶地问,他往那边看去,发现靠山的一排房子比起那排厨房稍胜一筹。房子略高一些,但怎么看也没有两层的高度。还是泥砖房,只是墙壁抹了一层石灰,地板也铺得齐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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