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所以,就不要回去。
  丁兰英跟张翠花商量,能不能把晌饭带着路上吃,这样去娘家也不用吃东西,耍耍就回来。
  张翠花没有意见,让她去食堂和何桂兰说。
  周诚志一合计就给每个要回娘家的妇女发一顿饭的干粮带着,让人家食堂给热一下就好。
  丁兰英也没带孩子,毕竟冰天雪地不好走,她觉得自己回去一趟就行,这样侄子们不用再出门。
  莫茹也和周明愈商量,“小五哥,要不我们也回一趟?”
  两人之前计划好的,孩子大一些就去莫妮儿家看看情况。
  毕竟她穿了莫妮儿的身体,就应该替她担负起赡养爹娘的一部分义务,周明愈自然同意。
  张翠花担心孩子太小跟着在路上受冻,随即一想,大仙怎么会受冻啊,肯定有办法的,要不也不可能去拉石头还带着孩子呢。
  她都不敢细想!
  不过她还是委婉地说一下,问莫茹要不要把孩子留家里她帮忙看着。
  莫茹原本想把周七七放在空间的,既然张翠花说,那她就留下。
  张翠花现在也没事儿,就是和几个老婆子拉家常,看孩子,孩子交给她绝对可以放心。
  “那就麻烦娘了。”莫茹就和周明愈去领了两人的口粮,收拾一下回娘家。
  她不知道莫家庄的情况,但想来莫家条件不会太好,否则当初不会把一个傻闺女换一麻袋地瓜干。
  她就装了一小口袋窝窝头,带了几斤絮棉,两斤红枣,还有一小口袋地瓜面,两个大吊瓜,反正她的囤货基本都在空间里,挎着一个小箢子掩人耳目,到时候看情况给东西。
  因为都回娘家,他们自然也不会去队里借牲口和车,也步行过去。
  她穿着棉袄外面再穿上军大衣,走一会儿都觉得热。
  莫家沟距离周家村和宋家村差不多距离,只不过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北方向。
  莫家沟在东北方,十一里路,现在俩人腿脚轻快,个把小时就能到。
  一路上所过之处都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少了很多景致,田野里白雪皑皑,要么就是稀稀拉拉的麦苗,要么就是厚得吓人的麦苗,要么就是翻得很深的沟什么庄稼都没种。
  他们经过几个村的时候,有的冷冷清清的见不到人影,偶尔见到也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呆滞,行动迟缓,眼神都木然得很。
  莫茹看得有些心惊,感觉像穿越到末日游戏里,随时都能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看这些人跟他们生产队简直是两个世界呢。
  “小五哥,他们这是饿的?”
  周明愈点点头:“看这样子是,好像比咱们那俩队饿得更厉害呢。”
  两人一边走也探讨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是所有大队都像先锋大队那样把男劳力拉到钢铁厂炼钢,还是留一部分人秋收。
  造成眼下这种情况,两人觉得,一个原因是秋收的时候社员们磨洋工,粮食直接挖坑埋在地里,浪费很大。第二个原因就是有些大队干部、生产队干部瞎指挥,能力低效率低下,干活儿的时候只顾得耀武扬威、盯犯人一样盯社员不许偷吃偷拿,却不管工作效率。
  而粮食收回来又没的吃,很大原因是一些基层干部素质低,领会上级指示太过火,为了表现就把口粮当余粮卖掉。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基层干部,只手遮天,在村里当“土皇帝”,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全是他们的势力,把大队、生产队的粮食当自家的卖掉捞好处,或者自己大吃大喝,却只给社员最低标准,鱼肉百姓。
  前世周明愈看到的很多资料,只要是大队干部自述的,都说灾难没那么重,自己多敬业,想想也是,谁会说自己当值期间鱼肉百姓呢?
  更何况资料都是读书人写的,那么多不读书不识字的百姓,又能写什么呢?不过是跟自己的孙辈嘟囔一下而已。
  所以两人真的很为周诚志这样的干部值得骄傲,不说能力大小,却能秉公办事,尽可能地维护大部分社员的积极性,又能顶住大队书记的压力保护社员的安全和温饱。
  周家村到莫家沟不是直路,要拐几个弯儿,路过几个村子然后才能到。
  他们经过一个村的时候,正好碰上在开“批斗”会,听了听,竟然是因为社员成亲的小两口,没先去给大队书记行礼问好,这就是蔑视政府、蔑视党。
  莫茹找个妇女悄悄问问,那妇女小声道:“没去给他检查呗。”
  所谓给他检查,那就内容丰富,人家结婚为什么给他检查?
  这就是所谓的“土皇帝”要享受初夜权。
  莫茹悄悄地把这个村这个大队书记记下:北洼子村,吕纪友。
  有机会的时候,可以看情况给林纾透一下消息,希望到时候公社可以管管。
  估摸着十点多的时候,莫茹和周明愈抵达莫家沟,莫家沟原本不属于双沟乡,现在成立公社就划在红旗公社范围内。
  莫家沟因为南边一里处有一条大沟洼而得名,也因为这条宽四十米,深四五米的大沟洼,长数百米的大沟洼,附近的农田一直有水灌溉。
  他们经过那条大沟洼的时候,竟然发现沟底下人头攒动,很多社员们正在集体劳动。
  他们推车的,挑筐子的,抬筐子的,把沟底的泥土往两岸运。
  莫茹道:“小五哥,他们干嘛呢?”
  周明愈:“……拉淤泥当肥料?”
  莫茹:“我看他们拉的是干土?那沟底下也没水啊。”
  周明愈也纳闷,“前年来的时候这里水还很多呢,今年怎么见底了?”
  以前两岸多种需水大的庄稼,灌溉的时候也方便,但是现在竟然已经见底,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发现远处还有水,这一段和那一段中间有一条土垄隔住水流,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茹道:“我娘家会不会也在这里挖沟啊,我们找个人问问吧。”
  周明愈让她等着,他去问。
  周明愈看沟边站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他正一边剔牙一边对着沟边指手画脚,周明愈走过去问道:“请问……”
  “哎呀,你干什么?”那人似乎被他吓一跳似的,立刻瞪着一双大牛眼吼起来,“你谁啊,哪个生产队的?怎么不干活儿在这里瞎溜达?你想吓死我是不是?”那人不等周明愈说完就先打断他,咆哮着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周明愈也被他吓一跳,自己脚步和声音都很正常,再说这里人山人海的声音嘈杂,他不可能耳朵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吧,还吓死你,你怎么那么容易吓死啊。
  “我不是你们生产队的,我是来走亲戚的。”周明愈道。
  那干部听说走亲戚的,就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周明愈,神情戒备地盘问道:“哪个大队来的?找谁?”
  他一副提防贼的架势让周明愈不舒服。
  “找莫树杰家。”
  “噶?莫树杰?”那干部歪头咧嘴地审视着周明愈,看他的架势更加不善,“你等着!”
  说完他就跑了。
  周明愈看他朝着远处一堆人跑去,嘀嘀咕咕的,很快就有几个人朝着他走来。
  莫茹跑过来,“小五哥,有点不对劲啊。”
  周明愈道:“算了,咱们直接去村里问问吧。”
  两人就要往北走。
  这时候先前那个干部领着俩人冲过来,大呼小叫着:“你们给我站住!”
  其中一个嚣张地朝着周明愈肩头抓过来,想把他给架住来个下马威。
  周明愈讨厌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直接把人当坏分子对待,当下也不客气,身形一闪往后退一步,再用肩膀一抗,就把那个男人给撞翻在地。
  另外俩男人立刻激动起来,“打人,肯定是坏分子,先抓起来开开飞机,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到了咱们莫家沟还敢耍横!”
  这些人都是莫家沟的民兵,当然不是以前那种正儿八经的民兵,而多半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懒汉、二流子或者自家晚辈,投靠大队书记靠着钻营得个民兵的差事。
  他们不用干活儿,只管着看青、看管民工、给干部们助威、顺便当打手的。
  周明愈没想到莫家沟才一年就这样德性了,他三两下就把三个人给放倒在地,厉色道:“你们也不问问就动手,仔细我去公社告你们大队书记!”
  一个村要是作风不正,多半就是基层干部歪了,从大队书记到大队长都有责任。
  “你、你什么人?”三个人躺在地上,还想喊更多人过来。
  可除了他们几个是民兵,其他都是沟底下做工的民工,一个个虚浮无力,脚步不稳,谁还帮他们打架?
  这时候一个青年从沟底下上来,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他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瘦高留着板寸,模样极俊,但是斜挑的眼角、淡薄的嘴唇都让他有一种阴沉的气质,尤其眼神阴鸷,哪怕在冬日的阳光里也让人很不舒服。
  周明愈觉得有点眼熟,却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那青年冷冷道:“你是谁,找莫树杰干什么?别是地主富农反动派余孽吧。”
  周明愈道:“当然不是,我是他女婿。”
  一说女婿,那青年眉头紧蹙,扭头朝着不远处的莫茹看过去。
  莫茹见状就走过来,朝着那青年道:“我是莫妮儿,今天回娘家,你们怎么问都不问就打人?”
  青年看着她,目光幽深,“你是莫妮儿,那你说我是谁?”
  莫茹道:“我以前傻的,怎么知道你是谁,不认识。”
  青年:“你现在不傻了?”
  周明愈:“我媳妇儿好的很,你看不出来吗?”
  青年这才看向周明愈:“哦,你是周家村那个好色的鲁莽小子。”
  周明愈:……你才是好色的鲁莽小子!
  “龙队长,赶紧拿下他,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敢到咱们大队来闹事,活腻歪了!”那三个人爬起来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指责周明愈。
  莫应龙道:“他是傻妮儿的女婿,回娘家。”
  “啥?”几个人都转首看向莫茹,这才发现那个手里抱着一件大棉袄,身上穿得圆鼓鼓,头上包着一块黑布的女人原来是个俊俏的小媳妇儿。
  “傻妮儿?!”听见他们说话,不远处一个人快步跑过来,惊喜交加地瞪着莫茹,嘿嘿笑道:“妮儿,你看我是谁?”
  莫茹看他,个子不矮,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得很,一口白牙,一笑还有俩酒窝。
  这是一张很面善的脸,一般人都会觉得很亲切,可莫茹讨厌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周明愈动手,自然没有好感。
  她冷冷道:“你是不是傻,都叫我傻妮儿了还问我认识不认识。”
  小伙子却不计较,反而笑得更加和气,“妮儿,我是公平啊,崔公平,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你认得我啊。”
  周明愈看他对着莫茹两眼放光,心里不爽,“我说你别没完没了啊。”
  莫茹立刻站到周明愈身边。
  小伙子急了:“妮儿,是我啊,椅子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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