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节

  凯瑟琳的事情也要跟父母好好商量,不要轻率做什么决定。
  你看北田君,当初选择跟家庭决裂的是他,可是在他出事以后,费心尽力照应他的还是他的母亲。
  人要学会感恩,主席也说过,从母亲身上学到的善良宽容,对穷人的慈爱,是他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小川君脸上流露出懊悔的神色:“余秋同志,我们的事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帮忙转交我们的信件,我们要亲自见到主席。我们要去中国,只有在中国我们才能够学习到更多。本来我们以为自己已经研究了主席的精神,没有什么不懂的。但是每次与你交谈之后,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局限与肤浅,好像从来没有学习过主席的精神。这实在太可怕了,我们迫不及待地希望去中国。”
  余秋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信件,然后用好心告诫:“你们要学习的更加全面系统,主席一直反对将他与马克思列宁相提并论。马列主义专著,你们也要好好的阅读。”
  小川君连连点头:“我们一直在学习。马克思说了,暴力是历史的助产婆。主席说枪杆子里头出政权。这就是告诉我们一定要采取暴力格命。格命不是请客吃饭,你放心,我们从来没有天真地幻想可以同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一定会以暴制暴,用格命的手段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摧毁一个旧世界,打造一个新世界。”
  余秋默默地走开了,小川君已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即使没有观众,他也能够继续慷慨激昂下去。
  他站在医院大厅里头,大声演讲,周围人全都奇怪地看着她,也有年轻人朝他的方向会拢。
  余秋的心中浮现出一种难言的悲哀,假如那位老人家看到此时此刻,不知道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会不会也感慨他们的人生,就这样颠沛流离。
  翻译跟黑框眼镜的领导走过来。
  瞧见小川君的模样,翻译忍不住好奇:“怎么了,这是?”
  医院的保安已经迅速赶过来,想要拉走小川君。医院是需要保持安静的地方,他们不管他究竟宣传怎样的思想,但不能在医院里头如此大声喧哗。
  小川君抱怨着,号召人们跟他一块儿前往公园,他会在那儿进行进一步的详细宣讲。
  余秋摇摇头,拿出了那三封信:“这是小川君托我转交给主席的。他们希望可以去中国。”
  凯瑟琳是美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这三封信应该接受检查。
  翻译有些反应不过来:“检查什么?”
  余秋想冲着人翻白眼,当然是检查里头有没有炭疽杆菌之类的病菌呀。要是轻而易举就将信送到了一国元首跟前,那真是直接送靶子上门。
  黑框眼镜的领导收起了那几封信,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快把信件传递回去的。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余秋大吃一惊:“赶飞机,林教授他们已经回来了吗?”
  翻译在旁边摇头:“机票不好买,他们直接从北海道出发,然后飞去日内瓦参加世界卫生大会。”
  余秋难以置信:“这么急吗?”
  黑框眼镜的领导看了她一眼:“我们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原本计划的名单里头没有你,但是现在决定是你了。”
  他的表情似乎也充满了困惑,完全理解不能为什么上头非要点她。难道是因她他在日本手术做得好?
  余秋一颗心狂跳,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上头为何会突然间像是看中她一样,给她安排这么多任务。又是出访日本,又是去日内瓦参加世界卫生大会,怎么这架势瞧着像是要培养她一样。
  翻译在旁边催促:“好了,动作快点儿吧,咱们得去赶飞机。”
  余秋胡乱答应着,赶紧冲回饭店收拾起行李来。
  她抵达日本之后也没怎么好好逛逛街,所以行李摊开有限,这会儿倒是方便了,东西一拎就走。
  她跟翻译身后上了辆黑色的轿车。汽车一路开向机场。
  抵达机场以后翻译忙忙碌碌,带着余秋过安检,然后开始候机等待。
  余秋随口问了句:“我们大概多久抵达京中。”
  翻译摇头:“我们先去香岗。”
  余秋惊疑不定:“那我的签证怎么办?我们去日内瓦难道不先去办签证吗?”
  翻译含糊其辞:“我也是听任务办事,这些事情应该他们一块儿解决。”
  余秋心里头咯噔一下,说不清的情绪弥漫心头。
  她嘴里应答着,表示自己先去上厕所。等到脱离翻译的视线,她立刻寻找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所谓的世界卫生大会有些蹊跷。
  好端端的,干嘛会突然间提起这件事,还让她跟代表团的人分开走,难道就这么急吗?
  余秋抓的话筒,心急如焚,一个劲儿的拜托,快点儿快点儿。
  北海道诊所的人终于接电话了,这是林教授出发过去前特地留给余秋的联系方式。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她好打电话去北海道的参观地点跟代表团尽快取得联系。
  林教授的声音有些喘,显然是一路小跑加快走才赶到的。
  余秋说了上头通知她去日内瓦开会的消息,林教授笑了起来,安慰她道:“那你应该是先去香岗进行休整顺带着可能会给你培训礼仪。这个会议我好像也要参加,我还在等通知呢。”
  余秋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她放下电话。
  一抬头,瞧见翻译正站在自己面前,她顿时一颗心简直要穿出嗓子眼。
  余秋勉强镇定下来,做出大大方方的样子告诉翻译:“我给林教授打了电话,让她帮忙将诊所的资料也拿一份。等回去以后,可以结合我们卫生院的现状进行吸收转化利用。”
  翻译笑容满面:“你可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工作,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先吃饭吧,不然上了飞机以后,光靠飞机餐是填不饱肚子的。”
  余秋的一颗心还是在嗓子眼里头呢,哪里吃得下东西,然而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念头,她还是跟着要了份拉面,然后吃饱了肚子才上的飞机。
  落座之后,余秋立刻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反正已经上船,上了贼船她也不会跳水,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睡得太香,飞机降落的时候就连空姐都没能喊醒她,还是翻译在旁边推了她一把,她才揉揉眼睛,赶紧解了安全带,拎上行李跟着翻译一块儿下去。
  一抬头,余秋惊讶地发现,外面已经是夜色阑珊。
  1974年的香岗,仍旧是不夜城。从机场往外头看去,四处灯火星星点点,如星星点灯。
  余秋笑了起来,突然间冒了一句:“萤火虫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翻译没心情看风景,只催促她:“快点儿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余秋拎着行李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出了机场,到了门口的时候,翻译朝外头拼命地挥着手。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走过来跟他们点点头,还要伸手接余秋的行李。
  被余秋谢绝了:“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那人也不强求,只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招呼他们上车:“快点儿吧,回去早点洗漱休息,还有事呢。”
  余秋想问究竟是什么事,然而那人已经动作麻利地帮忙将行李安排进后备箱,又一路催促着车子赶紧开走,不然要吃罚单的。
  上了车以后,他更是一刻不停地同翻译说话。
  两人这回说的是粤语,余秋真是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翻译显然跟他是老相识,说话的时候,两人还不停地拍手大笑,甚至互相伸出拳头来捶对方一记,彼此亲热的不得了。
  余秋在旁边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感觉十分影响人家秀恩爱。
  车子停在饭店前头,余秋还没有来得及从灯火闪烁中认清楚饭店的招牌,就叫翻译催促着赶紧进去。
  里面的事情完全用不到她操心,所有的登记流程全部由金丝眼镜一手包办,她最大的工作就是拎着行李跟着进房间。
  这一回,她住的是间大床房。
  余秋惊讶:“林教授跟我住一起了吗?我们可以要双人间。”
  翻译摇摇头:“林教授她不走香岗,到时候直接过去。”
  余秋忐忑不安:“其实我到了日内瓦再学习礼节也来得及,不用额外花这个心思的。”
  翻译在房间里头东张西望,又从窗户看外头的夜景,心不在焉的回应了句:“都是组织的安排,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说着,他冲余秋点点头微笑,“那好你就在这儿住着,有事情听从徐同志的安排,我先走了。”
  余秋随口问道:“你住哪间房?”
  不料翻译摇摇头:“我得回日本,我还有其他工作。”
  余秋这下子真是惊得要跳起来了:“你回日本我怎么办?”
  翻译满头雾水:“我跟你说了呀,听从徐同志的安排就好。”
  他话音没落,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已经换上衬衫的徐同志笑着招呼余秋:“来,我先带你去吃饭。”
  余秋本能地拒绝:“我不饿,我要睡觉了。”
  徐同志却是好脾气:“饭总要吃的,不吃饭的话人没精神,从用餐礼仪开始,今天就要上课了。”
  余秋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她走,出门的时候她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翻译。
  翻译你满脸无辜:“我只能跟你们到门口,我还得赶紧坐车走。”
  一直到出了饭店门,余秋才想起来后悔,她应该给林教授挂个电话的,起码说说自己此时的行踪。
  只可惜她不晓得林教授现在人在哪儿。夜色如此之深,想必他们早就离开了参观地点,也许人在新干线上,也许人已经回饭店休息,一切都说不清楚。
  汽车七拐八拐,余秋听到海浪拍击的声响时才发现徐同志开车来了海边。
  一时间她有些茫然,难不成去日内瓦还要学习如何吃海鲜吗?
  可惜徐同志已经停下车子,不给她揣测的时间,直接开了车门邀请她下去,然后又带着她上船:“走吧,我们今天在海上吃饭。”
  快艇往前头开,海水被击出雪白的浪花,卷起千堆雪。
  徐同志在旁边宽解她:“你不要怕也别紧张,放松一下,好好享受此刻的美景。”
  星空下的大海的确美丽,完全可以好好回想一遍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然而不幸的是,她想到的只有谍战剧。
  更可怕的是,她现在满脑门子都是海上可真是抛尸的好地点,这种天气太阳一晒,海水一泡,尸体不出几天就面目全非,像她这样的过客,别说是破案了,先明确她的身份就要花费许多时间。
  只不过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她这样的小字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不管她得罪了什么大佬,人家直接随便给她安排个罪名不就结了,实在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劳民伤财。
  快艇停留在一艘大轮船前头,两边的人互相喊着话,不过说的还是粤语,彻底断绝了余秋想进一步探听消息的可能。
  徐同志看她还愣着不动,笑着招呼道:“快点儿吧,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余秋琢磨了一下跳海逃生的可能性,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幻想。
  做梦吧,好像你没做过海上救援培训一样,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基本等同于送死。
  她硬着头皮下了小艇,又上了大船,然后警惕地跟在徐同志身后。
  万一有什么不测,她决定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绝对不能让对方好过。
  徐同志却像是一无所觉,一路大踏步往前走,一直行到间客房门前,他才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露出张熟悉的脸,钱同志冲他俩点点头,说了一句:“来啦。”
  显然早就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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