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节

  今晚明月高挂,照着那一方小小的水池子,一池的荷花在月色中就像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月色如纱,莲姿娉婷。
  入夜前,伍再奇曾经在小荷池里洒过几勺水,现在,云妮看出了他的用意。
  那一片片在碧绿的荷叶,经过水洗之后,在月色中越发显得冰清玉质,飘逸灵动,晚风过处,水珠在宽大的荷叶之上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滚来滚去,煞是可爱。
  紫竹林的旁边,摆上了两张竹制的躺椅,云妮和伍再奇各躺一张,随意说起今天的事情。
  “人生多险恶呐,很可能早上出了门,晚上就回不去了,商和小时候被拐那天,如果不出门,说不定现在在某个地方,已经当上爷爷了。”云妮感慨道。
  ——我如果不让刘湘君触摸到我渡劫时候要穿的混沌七宝套装,是不是也应该还在玄明大陆赏月呢?
  伍再奇淡然说道, “人生哪里有这么多如果?它一向只有后果和结果,人生是一个道场,活着就是在修行。”
  云妮心神微微有些震动,她坐直了身躯,对伍再奇说,“商和他未免太无辜了,他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一个人的得与失,是守恒的,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些,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回一些,外国人的说法是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我们的老祖宗也说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
  “他失去了亲情,可是他得到了一身非凡的武功,而且我发现,他在对古籍的造诣深厚,日后成就一定不凡。”
  云妮听了伍再奇的一番话,她困惑地问, “是这样的吗?有一个人以前也经常对我说: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天道爷,当年我一个炼气期大圆满的小修士,只不过是想当上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而已,什么都没还得到,为什么你就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说好的先得到呢?
  感觉别忽悠了的云妮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五百四十一章摘星晚上
  第五百四十一章摘星晚上
  有一个人经常对她说?那是谁?伍再奇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沉思少女娇美的侧颜。
  月光下,少女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曲,懵懂地睁着一双墨瞳不知看向荷池的哪一处,清澈的眼睛里似乎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埃。
  “愿摘下千束星光,将梦儿印悬在你窗,温暖这最美的晚上,愿籍着一室花香,将未来甜蜜构想,将爱情铺满如诗的晚上……”
  伍再奇用略带着磁性的声音轻轻唱起了《摘星的晚上》,这是他最喜欢唱的一首歌,优美的歌词和动人的旋律充满了甜蜜的爱意,它就像一杯暖暖的茶,划破了夜的微凉。
  寂静的夜晚,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耳边是动听的旋律,云妮双手枕在脑后,心情豁然开朗,她随着伍再奇轻轻地唱了起来,
  “……一生都感到庆幸从此遇上,燃亮我所有的希翼和盼望,让心中每份情,心里真感觉,来编织一世的寄望……”
  被样板戏和革命歌曲教育了好几年的杨云妮,自从听过伍再奇唱的歌,赫然发现歌曲竟然还能这样唱的,她一有空就捉伍再奇给她唱这种“靡靡之音”。
  伍再奇悄悄说,这种歌不但是涉嫌“毒草”的靡靡之音,也是会被批斗的“黄色歌曲”,他也不是经常唱,今晚看到云妮又陷入沉思,他不自觉地轻声唱了起来。
  一曲既罢,俩人悄然相视一笑,让那余音袅袅回荡。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轻轻的敲门声,伍再奇微微蹙眉,“这种时候了,还会有谁来?”
  正打算出去开门,墙上一道黑影掠了进来,云妮眼尖,对正要拿石头掷过去的伍再奇说,“别,好像是许才根。”
  果然不错,黑影朝他们急急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眼睛里也全都是懊恼,他看着月夜里站起来迎接他的伍再奇和云妮,语气涩涩地说,“我……我师父出事了。”
  “什么?”云妮微微一惊,“你好好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是不是王俊杰?”伍再奇直接问了出来,“商和在宁城也不应该有别的仇人了。”
  许才根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就是这厮,他打不过我师父,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枪,顶住我师父的头,把他带走了。”
  “你没有被他看到吧?”云妮为了一句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没有,我正好回招待所拿东西,被魏清扬拌住了脚。”少年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怒火,他再次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俊朗的眼睛已经一片清明,他简单扼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师徒俩,从你们这里出去,就到国光招待所去登记,要了一个房间。
  我们放下行李之后,就到国光饭店去吃饭,吃完饭,师父说时间还早,要带我逛逛宁城,他让我回房间去把军用水壶带出来,装点开水好路上喝。
  我让他在饭店等我,然后就走了,谁知道在招待所碰到了魏清扬,他带了一个女孩子在前台跟服务员骂骂咧咧。
  一看到我,他就拦住了我,警告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我冷冷地告诉他,你在什么地方要干什么,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让他让开。
  他却一定要让我发誓,我心里一恼,就问他,是不是想星期一接到我的挑战书,他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可是,当我急急赶到饭店的时候,师父已经被一柄枪顶住了额头。
  许才根当时一个闪身就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一直远远地跟踪,他看到王俊杰押着商和进了一个宅子,自己才回来求救。
  看着少年满脸的自责,云妮微微一笑,“幸亏你没有冲上去,不然,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王俊杰岂会放过商和?
  他一身睥睨纵横的武功,就因为受了伤,十成功力也许只剩下五六成,你让一个嚣张惯了的人忽然丧失了跋扈的资本,他心中的恨意不可谓不大的。
  “我是不会贸然冲上去的。”许才根的语气依然涩涩,“我师父一早就交代过,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要求我不停地说镇定这两个字,也一定不许我冲出去救他。”
  云妮和伍再奇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这是商和在保护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
  这些年,他在龙源煤矿一直没有公布他们师徒俩的关系,就是怕漕水帮找上他,谁知道,解除了漕水帮的威胁,却没躲过王俊杰的枪。
  “你冲上去也于事无补。”伍再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救你师父。”
  许才根一脸犹豫,“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来找你们,可是又怕连累了你们……”
  “你想到我们就对了。”云妮的一双水眸在月色中发出熠熠光彩,“整个宁城,要是我们俩救不了你师父,就没有谁能救得了了。”
  “走,回屋换一身黑衣服。”伍再奇不再说废话,他拉上云妮各自回房间。
  他这是想起了上次救周荣斌的时候,他们如果去晚一点,周荣斌就被泼辣椒水了。
  “这里不是革委会。”伍再奇望着眼前这一栋三层的花园小洋楼。
  小洋楼看着就像是解放前的建筑,红砖,俄式尖顶,飘窗,露台,楼前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几棵高高的泡桐树。
  幽幽月色中,那些形如喇叭、粉紫色的小花长在弧度曼妙的枝条上,风中传来了一阵阵的甜香。
  宋良曦应该就住在这栋小洋楼,云妮望着露台上晒出来的衣服暗忖,那一套正是今天宋良曦穿的运动服。
  “是宋家。”伍再奇也看出来了,他面色凝重地望着只亮着一二盏路灯的小楼,低声说,“许才根,你在外面接应。”
  “这栋楼是五十年代据说请了苏联专家设计的,墙体将近有一米厚。”伍再奇小声地告诉云妮,“它有一个地下室,商和很可能就是被囚在地下室。”
  第五百四十二章泡桐花开
  第五百四十二章泡桐花开
  ——这一带以后成了步行街,这栋楼也成了可以参观的景点,伍再奇自然是知道里面有地下室。
  云妮低声问伍再奇,“要不,你也在外面等我?”
  “胡闹!”伍再奇脸一黑,“宋朝拾可不是善茬,我们俩合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你还想一个人进去。”
  这就是平时太低调的下场,云妮摸了摸鼻子。
  “里面有一只狗。”云妮的神识外放,瞬间发现前方五米外的一棵泡桐树下面趴着一只比闹闹还要像狼的狼狗。
  “我先去摆平它,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听到口哨的声音就跳上来。”云妮扶着伍再奇的肩膀,身体轻轻一跃,轻盈地跳上大约有四米高的围墙,又稳稳地落到了围墙里面。
  脚一落地,那条凶悍的大狼狗已经化身小奶狗,摇着尾巴热情地围着她转悠,云妮摸了摸它的头,“乖乖地到你的窝里趴着,不许出来。”
  狼狗“呜呜”了两声,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
  云妮小声地唿哨了一声,伍再奇两息后也从围墙上面跳了下来。
  两个人好整以暇地漫步在泡桐树下面,树底下掉落了一朵朵淡紫色的泡桐花,一阵风吹过来,又掉落了几朵。
  云妮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月色里花香氤氲,仿佛是真的有花粉像雨丝一般飘在半空,她伸出手掌接住一朵小小的紫色小铃铛,和伍再奇相视一笑。
  伍再奇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他径自带着云妮来到小楼的侧面,那里有一扇虚掩的小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俩人牵着手,沿着门里的楼梯蜿蜒向下走去。
  地下室很大,云妮以神识探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第二间房,她甚至没有犹豫,直接推开了门。
  王俊杰大概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能躲过院子里的狼狗,还会知道这里有地下室,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他抓到商和,就在张秀丽的催促之下匆匆离去,还没来得及审问他,商和倒因此躲过了一劫。
  房间里幽暗的灯光下,云妮看到商和手上戴着一副手铐,被牢牢地铐在一根铁柱子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商和猛地一抬头,看见是伍再奇和云妮俩人,他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羞愧。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云妮拿起手铐,灵力犹如水银一般往锁眼倾泄了进去,随着“咔”的一声,手铐应声被打开。
  如法炮制之下,云妮极其简单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许才根激动地从黑暗的角落里跑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自己师父的手,平时冷静自持的少年的眼睛里竟然盈盈有眼泪即将滴下。
  商和拍了拍许才根的手,伍再奇悄声说,“回去再说话。”
  云妮回头看了一眼门里正朝她热情摆着尾巴的大狗,她眨眨眼,朝它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伍再奇轻轻地把门口关上。
  月上中天,月光轻柔地照在寂寂无人的街道上,四个黑影在路灯下渐行渐远,没有人发现小楼的一个露台里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凝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带着一丝甜香的微风吹起男子额前的碎发,一双水波氤氲的桃花眼在月色中灿若星辰。
  一路急行,一行四人回到了杨柳巷。
  “你给我们说说看。”伍再奇泡好了茶,开始问商和,“当初你不是蒙着脸?为什么他还能认出你?”
  “他说是看见我手上这块伤疤。”商和举起右手,
  “其实我一直知道,做我们杀手这一行,身上就不应该有什么可供别人识别的特征,但是我那一次想着反正也是一次而已,就没有在意。”
  “谁知道,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疏忽大意, 就差点断送了这一条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的小命。”
  云妮举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地吹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她浅浅地抿了一口茶,然后问许才根,“出门前你说过一件事,魏清扬在国光招待所干什么来着?”
  “他要给一个女孩登记一个房间,人家服务员说一定要介绍信,他说没有,然后说他爷爷经常来这里检查她们,让她们识相点。”
  “那个女孩也是我们学校的,她有一把十分锋利的刀。”
  ——这也是一个兵器迷。
  那天欧行月把刀往空中一抛,刀落下来插进了青砖的情景,被震撼到的何止是跟她对阵的那个叫郑丹青的男生,那把刀几乎俘虏了所有少男的芳心,许才根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欧行月?”云妮的脸色有些复杂。
  许才根恼恨魏清扬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他一股脑地把事情说了出来,“魏清扬在我走之前小声说,他明天要带女孩子到动物园玩,所以把她带出来住一晚,他让我不要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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