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蒙方寻从小因为长像有点偏阴柔,而遭到不少小伙伴的嘲笑,现在哪怕是自己将近有一米八,也不乐意别人夸他长得像姐姐。
  可是,看到了眉眼弯弯的云妮,蒙方寻心底的那一点小芥蒂竟然没有了踪影,他将自己的长腿放好,才微笑道,
  “我和姐姐都有点像妈妈。”
  伍再奇坐在云妮身边,对蒙方寻说,“开车的同志是宁城国光饭店的负责人梁日红,你叫他梁大哥吧。”
  “梁大哥好,辛苦你了。”蒙方寻微微颌首,心中却是颇为动容,身为宁城人,国光饭店,他自然是知道的。
  “小奇,你今年回去过年了?”蒙方寻转回头问。
  “年后匆匆回了几天,正好看见你姐姐。我就叫她帮我寄地址给你。”
  “幸亏我给你回信,也幸亏你来了。”蒙方寻一阵后怕,
  “我们这里已经有人开始返城,万一我真的结了婚,就不可能回城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提前烧窑
  第四百二十二章提前烧窑
  蒙方寻心有余悸的说:”我姐姐以前说过,过两年让我爸爸提前退休,我就可以接班了,可是我爸爸还没到四十,这么早退休也不好。”
  “哪里就需要走这一步?”梁日红转过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架子,他满意地说,“行了,多大点事,我做主了,你先到我们国光饭店干几年吧。”
  “国光饭店?”蒙方寻一愣,“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梁日红呵呵笑:“我就是专门负责找麻烦的,小伍,你说是不是?”
  “嗯。”伍再奇给与肯定,“梁日红同志在找麻烦的道路上造诣很深,他的进步那是一日千里,可以这么说,就没有他找不到的麻烦,当然,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
  “小伍。”梁日红从后视镜看了伍再奇一眼,“你这么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真的好吗?”
  “再奇哥。”云妮兀自对姬春月的话耿耿于怀,“那个婆娘竟然诅你打一辈子光棍。”
  伍再奇安慰地摸了一摸她的头发,“诅咒都是相反的,她越咒越不灵,再奇哥娶十个八个给她看看,气死她,我小妮不生气。”
  “噗……”梁日红吐了一口老血,“伍再奇,你再说这种笑话,你自己来开车了。”
  云妮也甩了他一个白眼,“那就成了耍流氓,也叫不正当的生活作风问题,小心人家抓你去游街。”
  “小奇,这种玩笑开不得。”蒙方寻语气涩然地说,“我为什么答应姬春月结婚?难道我就不知道一结婚就要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就因为‘作风问题’这四个字,我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
  蒙方寻的脸看向窗外,“我酒醒之后,明明衣衫整齐,可是,冲进来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指着坐在床边的姬春月说我们俩有作风问题。”
  “后来姬春月也说我占了她的便宜,然后又说愿意跟我结婚,我想着不能不负责任,就……”
  “啧啧……”梁日红摇头,“这陈天宇的计策也太简单粗暴了,俗话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他这样,既不用舍孩子,还套了狼。”
  蒙方寻面沉如水,“这个该死的陈天宇,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这几天,是个人就能凑到我面前唱样板戏。”
  “唱的是什么?”云妮好奇地问。
  蒙方寻悻悻地:“是《龙江颂》第四场那里面的几句:咱们想一想啊……提前烧窑对不对……要警惕,阴暗角落逆风吹……”
  “哈哈哈……”梁日红大笑起来,“你们大队有人才啊。”
  “小奇,”蒙方寻又转过头问伍再奇,“他们在晒谷坪说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是有人给你写了信?”
  “自然是真的。”伍再奇正色说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过这个人是谁,我就不能告诉你了,那是一封匿名信。”
  ——其实这事情是前世蒙方寻离婚的时候,有一个叫奚建国的知青上法庭做证的时候说的,这个人当晚听到了这些话,一直没敢说出来,后来,蒙方寻出了大价钱,才找到了这条线索作为突破口离了婚。
  当时,伍再奇坐在法庭旁听席,全程观看了判决。
  蒙方寻看了看窗外,他喊了一声,“到了,梁大哥,就停在这里。”
  把车子停好,四人下了车。
  这是一排泥巴房,大约七八间,每一间大约有二十平米,这种房子十分容易搭建,除了一些木料,就只需要稻草和黄泥。
  ——先用木料搭建成一个框架,木框架之间全部用稻草黏上黄泥敷起来,顶上也全部是稻草铺成。
  这种泥巴房,容易搭建,但是使用寿命短,在和平村大队,一般是用来做牛棚的。
  进了蒙方寻的房子,伍再奇发现连窗口都没有,里面黑乎乎的,蒙方寻摸出一盒火柴,点亮了煤油灯。
  “连个灶都没有,方寻哥,你是怎么做饭的?”云妮去到一个新地方,总是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能做饭的家当。
  “我们只有一间厨房,大家统一做饭。”蒙方寻的脸上掠过一丝羞赧,“条件有点简陋,怠慢了。”
  “这样?”云妮略略沉吟,“开水有吗?我们带有馒头,配点开水就能对付一餐了。”
  “有的。”蒙方寻拿出一个热水壶,“这水壶是我从宁城带来的。”
  这时候,梁日红从车上拿了两件棉衣下来,“来来来。蒙方寻,你试试哪一件合适。”
  “给我的?”蒙方寻意外地问了一声“不用,谢谢。”
  “不是,我这是让你帮我试一试。”梁日红呵呵一笑,“小伍,你去把鞋子拿来,”
  换上了军绿色棉衣,蒙方寻的神情略有些局促,梁日红拿出了一台照相机,对着他说,“小伙子,我就想知道我这件衣服设计得怎么样,你放轻松点。”
  “方寻哥,抬头挺胸,收腹,然后别笑,板着脸。”云妮指挥他。
  蒙方寻下意识地照做了,顿时,一个高大俊朗的帅气男孩出现在他们面前,英挺的鼻梁,长而微微卷的眼睫毛,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
  不停地按着手里的快门,梁日红夸起了伍再奇,“小伍,你这棉衣设计得真是好,我拿出去推销,人家拿上手基本就不舍得放下。”
  “这才哪跟哪?”伍再奇懒洋洋地说,“现在物资这么贫乏,是件衣服,只要不需要票,人家都不愿意撒手。”
  “梁大哥,天都快黑了,明天再照吧。”云妮开始张罗着吃饭了,“来来来,吃饱了我们再聊吧。”
  蒙方寻脱下身上的衣服,伍再奇阻止了他,“别脱,方寻,这两件是给你带的。”
  “什么?”蒙方寻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动,“小奇,你能来看我,我就很承情了,这年月,谁都不宽裕,万万没有让你破费的道理。”
  “方寻哥。”云妮劝他,“这是梁大哥自己做的棉衣,鞋子是再奇哥单位发的,没花钱,你穿着吧,我再奇哥说你很有商业天赋,说让你以后也跟着梁大哥干。”
  “怎么样?你敢不敢?”梁日红乜斜了蒙方寻一眼,“我们走的可是资本主义道路。”
  第四百二十三章敢与不敢
  第四百二十三章敢与不敢
  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蒙方寻目光沉沉望着那一盏摇曳在寒风中的煤油灯,他缓缓地说,
  “这几年,我经常陷入一种焦虑当中……”
  “总觉得自己很困了,没有力气再往前走,退呢?更加无路可退,就这么在原地踏步就行了,蒙方寻。”
  “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心里总是有些不甘呢?”
  “我每天不停的找活干,不想停下来,一停下来,马上就觉得焦虑。”
  “小奇,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所谓敢与不敢了!”
  蒙方寻一席话虽然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可是话里分明有一股激荡的热情透过他低沉的语音喷薄欲出,他的神情也变得肃穆了起来。
  “老铁。”伍再奇拍拍他的肩膀,“没那么严重,我堂堂人武部的干事,不会带你走歪路的。”
  梁日红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行,你很不错,我们都是祖国大有可为的革命青年,你放心,我们只做好事,不做坏事。”
  “既然衣服是我的,我就接受了。”蒙方寻微微一笑,
  “我当初带着家里新买的录音机,到教室里显摆,刚刚播放了一首《马儿呀,你慢些走》,就被人举报说,我有反革命倾向。”
  “我父母为了让我不待在少管所,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该借的也都借了,花了好大一笔钱,我才从管教换成了下乡,现在,家里还在每个月还着外债。”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蒙方寻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两件衣服其实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件新衣服,谢谢你们,我,会永远珍惜它的。”
  这时候,房子外面探进来了一个头,“方寻,队长说你有客人,让我给你们送一锅玉米稀饭和一包茶叶来。”
  “好,谢谢你,建国。”蒙方寻赶紧到门口接过那一锅还冒着热气的稀饭,“我正准备到厨房去做饭呢,你帮我谢谢队长。”
  道了谢,蒙方寻转过头对伍再奇说,“小奇,刚刚也是队长派人来告诉我,说你们在村口打听我,我一听,就知道是你来了。”
  伍再奇的眼角扫向这个叫建国的青年,这一眼带着难以言喻的凛然和威势,竟然让奚建国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他站在门口讪讪的说,
  “那么我走了,你们聊。”
  刚才他在村头躲在人群里,听到伍再奇说起那个晚上,只觉得自己神思都恍惚了。
  这一个他打算永远埋在心底的秘密,竟然就这么大咧咧地让人摊在大庭广众之下掰开揉碎?
  他用怀疑的眼神,巡视了看热闹的人好几遍,企图发现那个和他一样半夜睡不着的人。
  看了又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正好队长找人给这些客人送饭,他就大着胆子来了。
  伍再奇冷冷的眼光让奚建国觉得心惊胆战,正打算走的时候,伍再奇叫住了他,“你是奚建国同志?”
  奚建国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姓奚?”
  “是啊,小奇。”蒙方寻也奇道:“我刚刚也不过叫他一声建国。”
  “我收到的匿名信上说了,当天晚上,他也看到一个叫奚建国的在那里偷听。”伍再奇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没……我没有偷听!”奚建国跳了起来,“是哪个胡说八道?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出去走走,谁偷听了?是不小心听到的!”
  “哦……”站在门口的人都齐刷刷地鄙视他,“你听到了怎么不说出来?让蒙方寻平白无故地差点进了别人的圈套?”
  “就是,我想想都有点怕了。”一个知青说,“我们就这七八个知青,不说抱成一团取暖就算了,其中一个竟然设计害另一个,然后有一个知道了也不说。”
  “就是,太可怕,不定哪天陈天宇也惦记着来算计我呢。”
  “拉到吧你……”有一个绑了两个小辫的女孩推了这个人一把,“就你这懒样,陈天宇也不会这么想不开,给它儿子找这么一个懒爹。”
  “哈哈哈……”知青点爆出了一阵大笑。
  “我……”奚建国嗫嚅了一下,“我想说来着,又怕你们不相信我,毕竟你们都是跟陈天宇好得很,我怕平白惹来一身骚。”
  “就算是这样。”云妮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悄悄地告诉蒙方寻不就行了?或者,他喝醉的时候你就待在他身边,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是啊是啊……”门口又传来一阵议论,“建国,你怎么这么傻?这样做的话谁也没得罪,还能救下方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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