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没法子,要是一个小娃连妈妈都不认了,他那心得多硬才算?
  黎光荣听到这两姑侄的对话,不由得深深看了云妮两眼,这个从容大方的小女孩,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偏厅很大,客人们都坐好了,还是有很多空间, 菜的样式不多,量却很足,看得出主人是经了心的。
  人多,一共摆了两桌,桌子上的菜式都是一样的,中间一大盆的香茹炖鸡,韭菜炒鸡蛋,香煎豆腐,鸡杂炒黄豆芽,醋溜土豆丝,芫荽葱花指天椒做了一个味碟,林林总总地摆了一桌。
  “老爷子,匆匆忙忙来拜访,倒让你们破费了。”伍再奇对黎光荣说道。
  “我早就该上门去给你们道谢,可是年纪大了,不好行动,难得你们肯上门来,接到你们的电话,我高兴大半天了。”黎光荣打开一瓶酒:
  “来,喝起,今天不醉不归,不对,醉不醉都不许归,今晚上就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走。”
  伍再奇微微一笑:“喝酒没问题,住一晚就不必了,我们们在杨柳巷,离这并不算很远,开车子最多也就二十分钟,明天让小彪来找狗蛋玩吧?我们早上或许要去逛逛磨青山。”
  “磨青山?我们也有些年不去了,听说红小兵打破了很多东西,也没什么看头了。”说话的是黎景虎的亲弟弟黎景豹。
  “我要去,狗蛋去哪我都要跟去!”小彪一撅嘴,彪奶奶忙不迭地答应:“去,去,我小彪也去。”
  云妮看着他直乐:“那今晚上你跟着我们回去吧。”
  “好,我跟狗蛋住一个屋。”小彪彪高兴了。
  狗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想说嫌弃你,又怕你掉金豆豆。”
  彪奶奶好奇了:“什么是金豆豆?”
  “就是掉眼泪呗,奶奶,小彪有时候很不坚强,我在这里批评他一下。”狗蛋逑住机会就告状。
  “你坚强,你从来就没哭过!呵呵……”小彪彪呵呵了狗蛋一脸。
  伍再奇在心里擦了把汗,这两个小屁孩,连我经常说的呵呵都学会了。
  “磨青山呀?”桌子上有个老者慢悠悠地说:“我们祖上倒也有人在那修行过,是块风水宝地呀!”
  伍再奇认出了,这个老者是黎景阳的爷爷,黎景阳去了京城,几年没回来过,有客人来访,黎光荣请他过来做陪客。
  第二百三十五章不破不立
  第二百三十五章不破不立
  伍再奇端起装着茅台酒的杯子,细细端详, “磨山寺我们认识一个流云禅师,他住在磨青塔附近那间禅院里。”
  大家族的底蕴确实是不容小觑,这酒应该是他们珍藏的好酒,好的茅台酒当如眼前这一杯,酒体醇香,回味悠长。
  “流云禅师?”黎光荣和儿子景虎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瞒你说,这流云其实是我们家的一个长辈。”
  “哦?”云妮一挑眉:“这倒是没想到,流云禅师俗家原来是姓黎?”
  黎景虎点点头:“前些年破四旧运动开始,他特意派人回来交代说,不要向外人提起。”
  “前年我们在磨青寺见过他一次,他和再奇哥谈论佛理,然后说即将在磨青崖下结庐闭关三年,也不知道出关了没有。”云妮浅浅一笑:“明天我们去看看他。”
  “他不让我们族里人过去,不过,小彪才几岁,应该不要紧,你们帮我带他去看看这个伯祖公吧。”黎景虎摸摸小彪的头,对云妮说。
  吃完饭,伍再奇开车,载着众人回到了杨柳巷。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载满人的小车又出发了,目的地是磨青山。
  车子在磨山寺前停好,伍再奇俯身帮坐在副驾座位上的云妮打开车门,云妮下了车,抬起头一看,磨山寺这三个字,方方正正地迄立在山门上。
  “几位同志。”一个身穿蓝色大棉袄,留着寸头的男人从寺里的小侧门出来:“这里不接待香客和游客!”
  “明悟大师。”云妮认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明悟手上拿着的锄头:“你的袈裟呢?为什么穿成这样子?两年不见,你认不出我们了?”
  “哦,是你们呀?”明悟认出来了,他手足无措地摆弄手中的锄头:
  “请叫我章明悟同志,我们磨山寺现在归山下的磨山村大队管辖,我现在就是磨山大队一个普通村民,这里已经不存在什么明悟大师了。”
  “章……章明悟同志,那么流云禅师呢?他也改叫黎流云了?”云妮愕然之后问道。
  “那倒是没有。”明悟摸摸自己的寸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不必改,但他也不许下山来见人,这是当时我们寺庙跟那个周荣斌队长谈好的条件。”
  “我们上山看他行不行?”伍再奇锁好车门,大有一副,你答应也要去,你不答应我还是要去的模样。
  “我现在要到山脚上工,刚才你们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章明悟扛起锄头就走。
  “请留步。”伍再奇追上前几步,低声问道:“你们珍贵的东西保留下来了吗?”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明悟朝伍再奇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望着明悟远去的背影,伍再奇也笑了,他成功地洗了一个老和尚的脑,这个老和尚这么认真地过着普通村民的日子,这是知道要蛰伏起来了。
  云妮也走到了伍再奇身边:“再奇哥,你说得对,不破不立,他把自己磨圆了,果然就能滚得远了。”
  “小妮,你这记性也太好了吧?还在记挂着这几句话?我想想啊,再奇当时是说:鸡蛋从外面打破了,就成了一盘菜,如果它自己从内部突破出来,那就成了一个新生命,他忽悠人还忽悠出了名言,哈哈……”
  “那里有蛋?小姑姑,我要吃蛋炒饭!”狗蛋蹦过来,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大笑起来。
  顺着蜿蜒的山路,伍再奇一行人走走停停。
  “小彪,快来,这里居然还开着花,这大冬天的,它也太厉害了。”狗蛋对着一丛山茶花大呼小叫。
  “这是山茶花,是常绿花木,开于冬春之际,所以说,小娃娃就要常常带出门,不然的话就会像狗蛋你这样,看见朵花就这么激动。”梁日红冒充育儿专家。
  四海白了他一眼:“你一个老光棍就别充内行了。”
  “我是光棍?难道你不光?”梁日红窃窃一笑:
  “前几天在你家,你妈说过了年就给你说一门亲,她让我劝劝你,合适点就行了,别等得成了老光棍,跳脚也没有用。”
  “你妈她还说了,你如果再晚几年说亲,你们村里的好姑娘都给人家选走了,尽给你剩些歪瓜裂枣。”
  “我不着急,起码得工作个几年再说,嗳,我说梁总,我的工作你到底落实了没有?现在每天闲得慌。”四海又想起了这一茬。
  梁日红扯了路边的一张叶子,仔细看了看,“你急什么?又不是等米下锅,过几天收了元旦假也就差不多了。”
  “横翠亭。”狗大声喊:“姑姑,这里有个凉亭!”
  小彪狐疑地看了一眼狗蛋:“这几个字这么复杂,你怎么认得的?瞎猜的吧?”
  “哎哟,我的彪嗳,我都告诉你了,我很聪明的,你老是不信!”狗蛋自傲地告诉他:
  “但凡是我姑姑教过我一遍,我大概就记得了,而且呀,我每天要写一个字的,你知不知道?当你还在你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在写字,当你在和别的小娃玩拍烟壳的时候,我还在写字,当你……”
  云妮弯腰“啪”地一声,打了他的屁股一把:“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每天就写一行字而已,花了总共不到五分钟,这也能拿来吹嘘!”
  “牛,狗蛋,你真牛,长大了肯定是个人才!”梁日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走在最前面的伍再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狗蛋,心里却有无限感慨,这个车匪小时候原来这么可爱,当然,如果是田桂花女士亲自带的话,估计他现在已经成了个小魔头了。
  狗蛋哈哈一笑,“我这算什么?梁大叔,你是没有见识过我红梅姑的功力。”
  “据我三婶说的,我三婶就是红梅姑的亲姐姐,我三婶说了,有一次红梅姑去挑水,然后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她呀,就跟人家侃了起来,她宁可把水担子从左肩换到右肩,又从右肩换到左肩,也要跟人家吹上一大通。”
  “这个梗我倒是听说过,原来你红梅姑是原型啊?我还听说了,她对着树也能吹上半天呢。”梁日红笑眯眯地说。
  “那是她小时候。”云妮也笑了:“她从小就是个话痨,对着一株树,一只蚂蚁,她都能讲上半天。”
  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磨青塔那个尖尖的塔顶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再见流云
  第二百三十六章再见流云
  南方的冬日,风并不是很凛冽,从山脚走到山顶,云妮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一种清爽,她精神为之一振。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不是有个叫明尘的小和尚?”云妮看着正前方的磨青塔,露出了一个微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村民还是沙弥了。”
  狗蛋和小彪一上到山顶,就开始乱跑,四海没耐何,只好跟了上去,不一会儿,狗蛋就回来了:
  “小姑姑,这个佛塔的门是锁着的。”
  四海也说了:“门上的锁锈迹斑斑,估计很久没有打开了。”
  “那么就到法师禅院看一看吧。”伍再奇提议。
  法师禅院大门并没有上锁,云妮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请进。”
  狗蛋把门推开,脱了漆的门口发出了"吱嘎"的声音,云妮一眼就看到,流云禅师穿了一身黑色的袈裟,独自坐一株巍峨挺拨的古柏下喝茶,茶杯里的热气正袅袅上升。
  “大师,好自在!”云妮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七个座位?大师算准了我们有六个人上山?”
  “请喝茶……”流云往瓷杯里倒茶,茶色碧绿,碧液中透着阵阵幽香,云妮轻抿一口,只觉得如兰在舌,沁人心脾。
  众人纷纷坐下,狗蛋也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一皱眉,差点喷了出来:“不好喝,好苦。”
  “你真傻,蛋蛋,自来茶都是苦的,这你都不知道?”小彪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真傻,真的,明明知道你是个坏娃娃,还跟你这么要好,你知道它是苦的,还看着我喝下。”狗蛋一脸沉痛地说。
  “可是我爷爷说茶是个好东西呀!”小彪歪着头看向狗蛋:“你喝的这一杯,看着就知道它很珍贵的样子,你不尝一尝,回去又要编排我,说我让你吃了亏。”
  “这个小娃娃,你头顶上为什么有两个旋涡?”流云坐得高,一眼就看到了小彪头顶上的两个小旋涡。
  “我爷爷说,我们老黎家的人,都是两个旋涡。”小彪咧齿一笑,回答流云。
  “哦?黎家堡?”流云看到伍再奇的杯子已经空了,又给他续了一杯。
  “嗯嗯,伯伯,你也知道黎家堡?我爸叫黎景虎,我叫黎小彪。”小彪口齿伶俐地介绍了自己。
  “你爸是景字辈?”流云轻笑:“我如果不出家,你就要喊我一声伯祖公,不能喊伯伯。”
  “可是……”小彪又歪头了:“可是老师说,看到比爸爸年纪大一点的,就要叫伯伯,你看起来就是个伯伯。”
  “大师,什么称呼,对你而言有区别吗?出家人不是讲究: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称呼什么的,于你来说,不应该是浮云?”
  “…………”流云急速地转动自己手上的佛珠:“伍施主,受教了,我每看到你一次,就觉得该闭关参禅了。”
  “流云大师,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看到伍再奇比较好,你每看到他一次,就要闭关几年,太不划算了。”梁日红双手捧着茶杯,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望着他。
  “不,不,伍施主是良师益友,我获益良多。”流云双手合什对梁日红说。
  “流云大师,你们那个明尘小沙弥,上哪去了?”云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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