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蝴蝶 作者:唯刀百辟

    假如会是阻止“华人女xing嫁给亚洲人之后,会酌情失去美国公民权”的法案废除,那淮真确定自己一定得仔细权衡利弊。

    晚餐结束的很快。

    下山时天已经暗了,三两路灯穿chā于昏暗密林,使夜间步行者不至于摔倒。西泽走在前面,不时小心拨开低矮蔷薇科植物枝叶方便她行走,一路沉默地下了电报山,汤普森先生的车已等候山下。

    他显然比约定时间提早来了很久,一见两人,微微讶异,“时间仍还很早,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用,去萨克拉门托街。”他上车后,立刻说道。

    汤普森先生觉察他并不十分愉快,立刻闭了嘴,专心致志开车。

    淮真转头看他。

    西泽沉默地透过车窗望着前路,似乎知道有人在看他,睫毛缓缓动了动,合上眼,表示此刻并不想jiāo谈。

    路上行人寥寥,与世隔绝的车内更安静得诡异。

    在人烟寂寂的唐人街行驶了一阵,忽而捕捉到一阵遥遥的人声,车行往前有越发喧闹的意思。渐有灯笼的光照进车里,淮真侧过头,荔枝红的光透过玻璃照到她脸上,喧闹声也越发响亮。她透过窗户,往窗外看去——原来恰逢大戏院散戏了。

    白人不喜欢大庭广众下的喧哗,尤其是戏院的锣鼓喧天,所以十数年前就禁止华人戏院在深夜营业。这大约是今晚最后一场,所以观众渐渐散去以后,戏院门外灯笼也灭了两盏。车再近一些,连散戏后的戏班子也都结伴离开了。门外烧结砖的墙上贴了满墙花花绿绿的海报,有人在一幅海报前停驻下来。那是一个妩媚的背影,丝绢如瀑的黑发,直挺的脊背,夸大西装外套下头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小腿。

    她盯着海报的眼神,专注到近乎有些痴。淮真认得那个侧影,是那名青衣叶垂虹。

    这里距离阿福洗衣还有两条街。眼见车将要驶过去,她轻声问:“能否在这里停车?我看见了熟人。”

    汤普森先生缓缓将车停在路边。

    “几分钟时间,我走回去就好。”她推开门,想了想又说,“虽然冒昧了,但我仍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我的提议,谢谢今天的晚餐。路上小心,下次见。”

    车门关上,淮真朝那个高挑背影走去。

    叶垂虹却仿佛怕有人窥探到有关她的什么秘辛似的,背过身,快步离开了。

    高跟鞋跟在寂静巷道里踩出婀娜jiāo错的踢踏声。

    淮真没有追上去,而是在那幅海报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那是一幅黑白照片的宣传海报,比普通戏剧演出的手绘体海报要隆重一些。照片上挤了许多人,中间最众星拱月的,是个有着英睿之气的年轻男人。

    画报下巨大印刷体写着:一九三零年度邀得顶尖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来美演出国粹,乃我戏院莫大殊荣。

    梅先生的巨幅海报独占了戏院大门旁最要害的广告位,将其余戏剧表演海报挤得七零八落。

    从那七零八落里,淮真看见一张崭新戏单,上面写着:本月设《宇宙锋》,邀得同光十三绝衣钵,醉八仙吴菱光先生关门弟子垂虹演出女旦。

    淮真隐约记得,梅兰芳先生的青衣戏似乎也曾师承吴菱光,如果叶垂虹也是吴菱光的弟子,那这两人……大抵也有点同门师兄妹的渊源。

    淮真给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秘密震了一下。

    可她到底也只是个门外汉。被梅兰芳先生大名震慑过了,也就激起一星半点波澜而已。

    她回过神来时,叶垂虹也已经走远。夜里凉风起来,她紧了紧衣服,趁视线仍可捕捉到远处行人,加快步伐向家里走去。

    走出大半条街,陡然看见一间生鲜店尚未打烊。

    生鲜店门口挂出招牌:面包蟹,三分一只。

    淮真想起早晨送衣服经过时,面包蟹售价仍还是八分钱一只。她摸了摸,兜里有阿福给的三十美分零用钱,心头一喜,走进生鲜店,问张太还剩几只螃蟹。

    张太搁下牌从里屋出来,“还剩下两只。早晨出海挑出两只最大的留着自家娃娃吃,可是今天举家出门看戏去了,没顾得上。这两天不吃,过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