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只是薛明恩乃当朝次辅,又是薛党之首,太子娶他的女儿,皇帝是绝不会同意的,反倒还会引起猜忌。
  朱鸾微微一笑:“既然母后都下不了决定,不如让太子哥哥自己来做决定,儿臣打听到,过些时日,寒食节这些贵女们都会去京郊踏青,若是能偶遇上,给太子哥哥瞧见了,他自有决断。”
  朱鸾这句话半真半假,她说是贵女们去踏青,其实上辈子这个寒食节,只有裴饮春一人去了清风寺。
  她只想制造让太子与裴饮春巧遇的机会。
  太子是个有主意的,皇后也是个慈母,她不会完全不顾儿子的想法:“好,那就这么办。”
  回到昭宁宫,朱鸾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未做,她昨日答应要将药送给陆谨,险些忘记了,她让浮碧取出药,命苏仁亲自送到府上去。
  能救陆谨的母亲,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朱鸾命苏仁去送药,一去一回不过两个时辰,可到了掌灯时分,苏仁仍未见回来,朱鸾派小黄门三贵出去打听,三贵急匆匆的就回来了,满头大汗的来到朱鸾跟前道:“殿下,不好了,苏仁公公被飞鹰卫给扣押了。”
  朱鸾微微蹙眉:“何故扣押他?”
  小黄门擦了擦汗道:“奴才听说是苏仁公公冒犯了林指挥使,这才被扣押起来了。”
  苏仁这奴才虽然在她身边当差没多久,但做事向来稳重,人也机灵轻易不会得罪谁,怎么会冒犯林绍晟呢。
  朱鸾觉得蹊跷,她让浮碧带着令牌去将人给带回来,小黄门:“公主殿下,林指挥使说了,您要人的话,他会亲自送过来!”
  朱鸾咬了咬红唇,这个林绍晟,就是想变着法子见她呢!
  朱鸾气的将手里的茶盅掼在桌子上,可气归气,她也不能将苏仁丢在飞鹰卫那儿,否则还不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朱鸾揉揉眉心道:“传林指挥使,本宫要见他。”
  第19章 睚眦必报
  朱鸾让三贵去传令后,在素娟仕女图屏风后静坐片刻,只觉得心浮气躁,浮碧在熏炉内点了迷迭香,香气袅袅如同白雾般飘散开来,朱鸾闻了片刻,心神安定了不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黄打起帘子进来,细声道:“殿下,林指挥使来了,在外头等着传召。”
  朱鸾淡淡道:“传吧。”
  帘子被再次打起,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麒麟纹长袍的男人走进来,宫内的宫女们看到他,神色皆是一凛,福了福身子,林绍晟不予理会,径自上前,目光锁住那扇屏风后那个绰约的影子,他走到屏风前站定,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公主万福金安。”
  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冷意,像冬日被寒气冻住的冷风。
  朱鸾攥紧手里的帕子,一个影子静静的投于屏风上,屏风后面,她眼中情绪起伏,就像被惊起波澜的湖面。
  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道:“林绍晟,本宫记得顺贞门并非你们飞鹰卫当值,你为何出现在顺贞门口,又为何要扣押本宫的人?”
  他先对她不敬,她也无需同他客气。
  林绍晟眸光冷锐,似要划开屏风,落到里头那人身上,他道:“臣自知有罪,特来给公主请罪。”
  飞鹰卫虽然守在前朝的紫薇门,但平日里也要在皇宫四处巡逻,苏仁便是他在巡逻之时撞见的,他问他去向,苏仁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说是朱鸾命他出去的。
  林绍晟二话没说,就将人给扣押下来了。
  听听,他全然不解释缘由,这就是明知故犯,知道苏仁是奉她之命出去的还将人扣押下来,全然没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朱鸾狠狠的蹙了下眉,白净的小脸上生出薄怒,她沉着嗓子道:“林绍晟,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林绍晟抬起眸子,墨色翻滚,他沉着嘴角:“没什么意思,这个人,臣拦定了!”
  朱鸾想将药偷偷送到陆府,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
  这个混蛋!
  朱鸾内心愤恨,想起上辈子的仇怨,她的怒意就像洪流一般,蜂拥而至,她气的粉脸通红:“林绍晟,你如此嚣张,当真以为本宫拿你没法子么?”
  反观林绍晟,比她淡定许多,他说话的语气极自负,隐隐透着戾气:“殿下,臣会把人给还回来,臣自愿领罚,不过臣还是想要提醒公主一句,公主还是莫要与陆谨纠缠。”
  朱鸾是他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让给别人!
  她若是继续执着下去,他不介意让陆谨死于非命,以林家和姚家的势力,别说是权臣,便是龙子龙孙也没放在眼里。
  朱鸾被他气得失了理智,浑身发颤。
  林绍晟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她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她真恨不得让他再死一次。
  朱鸾将几上的茶盅扫落在地,怒斥道:“混账,给本宫滚出去!”若不是隔着屏风,她那副失态的样子就会让林绍晟看到。
  她的声音绵软,即便是发怒,听着也有一股子娇意在里头,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芬芳和危险都在里头,林绍晟喉结滚动,眼睛盯着那扇屏风,就像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浮碧听朱鸾下了逐客令,林绍晟脚下又没动,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林指挥使,公主已经说了,请您离开。”
  林绍晟不甘心的收回目光,凌厉的眼神在浮碧身上扫了一眼,浮碧吓得打了个寒颤,脚下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林绍晟没有多余的举动,朝屏风里面拱手说了句:“臣告退。”
  林绍晟走后没多久,苏仁就被送回来了,苏仁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跪在她面前自责道:“殿下,奴才误了时辰,宫中下钥了,出不了宫了。”
  朱鸾瞧着苏仁的脸,林绍晟下手可真狠,她心疼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吩咐浮碧:“给他上点药。”
  苏仁入宫这么多年,还从未有哪个主子这般关心他,感动得差点落泪,他红了眼睛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起来后,苏仁又将揣在怀里的那瓶药拿出来还给朱鸾。
  朱鸾接过去端详片刻后交给浮碧,浮碧道:“殿下,还要送去吗?”
  朱鸾摇头道:“不必了。”
  林绍晟那厮胆敢冒犯她,这口气她实在难以下咽,她就不信,无人能治得了他。
  夜里,朱鸾躺在床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全是关于上辈子,那个男人欺辱她的画面。
  午夜梦回。
  朱鸾睁开眼睛,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清冷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全是冰凉的眼泪。
  次日,朱鸾起晚了,浮碧瞧着她雪白的肌肤上卧着两弯淤青,顿时心疼起来,将熟鸡蛋去壳用绸缎包起来,在眼下按摩了一阵,淤青才散了些。
  她原本打算去皇帝那儿告状,刚踏出宫门口,三贵从外面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林绍晟昨夜就去皇上那而认罪了,还领了五十个板子,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当然也禁止他再去拦朱鸾的人。
  三贵是苏仁的小跟班,年龄比苏仁还小,才十二岁。
  皇帝非常器重林绍晟,也一向偏袒他,想必是林绍晟说了什么糊弄他,才罚的这样轻,何况现在祈武忠在刑部大牢,崇安帝身边最得力的高手也只有林绍晟了,这事情基本上是不了了之了。
  朱鸾冷笑一声,他以为这样就算了?
  皇上饶了他,她可没有饶他!
  朱鸾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抹狠色,她抿着唇道:“浮碧,你去紫薇门传个信给林绍晟,就说未时三刻,本宫在校场等他。”
  浮碧瞧着朱鸾面色沉沉,便知这次朱鸾是动了真格,浮碧眼底浮现一层隐忧,她真担心朱鸾做什么傻事。
  见浮碧没有动作,朱鸾美眸微挑:“浮碧,愣着做什么,快去吧。”
  浮碧只得点头。
  浮碧传完信回来,进入寝殿后,便发现朱鸾正在更衣,雪枝和风絮给她换上一套红色的窄袖胡服。
  胡服的上衣贴身,勾勒出她玲珑的线条,下半身是阔腿绸裤子,缠枝莲纹,裤腿紧紧的扎在靴子里,她发髻也高高挽起来,只用一只白玉簪子固定。
  换好衣服后,苏仁奉命将她的弓和箭囊拿出来,朱鸾接过来握在手里。
  浮碧见她拿着弓,吓得脸色发白,神色大惊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朱鸾:“自然是去算账。”
  浮碧当然知道她是去找谁算账,可那林指挥使乃大梁第一高手,公主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而,浮碧苦劝,朱鸾不听,拦也拦不住,只得跟着她过去。
  校场内。
  林绍晟刚接到传信,就匆匆赶来校场。
  他昨夜挨了五十个板子,执行的时候他不许放水,结结实实挨下来,他虽是个武人,但这板子打的不轻,现在还疼着呢。
  可想到朱鸾要见他,他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他终于看到朱鸾在校场入口处出现了。
  林绍晟冷硬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之色,锐利的眸子也有片刻的柔软。
  朱鸾是骑着马进来的。
  他勾了勾唇,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朱鸾的马术,还是他教的呢,想当初,她刚学骑马的时候,小姑娘紧紧抓着马缰绳,马儿一跑,她就大声叫起来,风在耳边刮过,那风里传来的声音是他的名字。
  她身后跟着一个牵着马的太监,还有四五个宫人,这匹马是为他准备的。
  林绍晟忍着痛大步上前去,他在马下行礼:“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朱鸾坐在马背上冷睨着男人冷肃俊美的轮廓,她懒得跟他废话:”林绍晟,你可知道今日本宫找你出来所为何事?”
  林绍晟抬起头来,眸光在朱鸾冷漠精致的小脸上顿住。
  她眉眼妩媚,生气的时候反倒更加美了,看到这张小脸,简直让人恨不起来。
  林绍晟嘴角微翘道:“公主是来找臣报仇的。”
  什么都变了,唯独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没变。
  朱鸾黛眉微挑道:“算你还有点眼色,上马!”
  林绍晟微笑垂眸:“臣领命。”
  等他走到马边上,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马背上没有马鞍,林绍晟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朱鸾,朱鸾握着马缰绳,坐在马背上讽刺一笑:“怎么,林指挥使你也有怕的时候?”
  明知他挨了一顿板子,却还将马背上的马鞍卸掉……
  林绍晟的脸黑了黑,可他不能在朱鸾面前认怂,硬着头皮上马。
  朱鸾和林绍晟一进校场,就将校场的侍卫和小黄门都吸引过来了,都围在校场内,也不知两人要做什么,但公主殿下如此怒气冲冲的过来,肯定有好戏看。
  朱鸾道:“林绍晟,当初本宫的箭术是你教的,你还记得对本宫说过什么话?”
  林绍晟目光悠远,想起一些昔日的往事。
  大梁是在马背上得天下,因此皇室子孙,不论男女,皆能骑马射箭,可这皇宫里的公主皇子们金贵,平日里养尊处优,又有几个能下苦功夫来学箭术,年幼的时候,朱鸾最娇气,又喜欢偷懒,偏偏帝后又纵着她,只需撒撒娇说太累,就能换的帝后心软,这箭术课十有八九都是缺席的,因此她的射术也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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