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小军哥儿的话唠本质逐渐显现出来,人家冬梅姐姐说自己衣裳上绣了花蝴蝶呢,他就跟着学舌“发福跌”;那边安哥儿说那日扫尘扫到只大蜘蛛呢,他又学舌“大鸡居”;这边文哥儿几个在聊那日在街上见到卖一笼笼小兔子的了,他又跟着说“小凸鸡”……
  江春几人捧腹大笑。若不是跟他朝夕相处的,还真听不懂小家伙在叽里咕噜说些啥。
  两家串着门耍了半日,下午六个娃又约着往村里去,见着谁家邀请的,都进去转一圈拜个年,出来就是满手满兜的瓜子儿了。
  到得初二这一日,嫁出去的姑娘兴回娘家。但因着高氏娘家嫂子过世,为避晦气要初三才回去,故这一日二叔三叔合家去了各自岳母家,只余江老大这一房在家。
  大早上的几人刚提着年礼出了门,外头大门就被拍响,江春去开了门,却是一对眼生的年轻人提着红色的礼盒站在门口。
  她见那男子穿着月白的长衫,高鼻大眼的,隐约有几分眼熟。女子肤色略黄,擦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腮上打了两团淡粉色,只或许是位置打得太低的关系,显得一张银盆脸更大了些。
  “春儿都长这么大了?你奶在家吧?”那男子揉了揉她的小揪揪,笑着问道。
  王氏听得声响,伸出头来,见了他们先笑了声,道:“老四回来了?家来坐吧。”
  原来是四叔家两口子。在当地,入赘的儿子也算是“嫁出去”了。
  四叔两口子先到王氏面前喊了声“娘”,将年礼递与她。王氏也不推脱,大方接过了指着草墩让坐。
  四叔倒是撩起长袍就坐下了,只四婶定眼瞧了瞧那蒙了个补丁套子的草墩,眼神闪了闪,也不坐,只四处打量。
  其实是她多虑了,王氏自来是个讲究的,这些草墩套子虽打了补丁,但都没几日就得清洗一次的。更不消说二十九那日又洗过一次,三十晚上才套上的,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呢……当然,小江春端来的苦茶水她也是没碰的。
  江春:看你待会儿吃饭不!
  王氏估计是已习惯了四媳妇儿的脾气了,也不与她费工夫,只与四儿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亲家身子可好”“屋里头可忙”“最近做些什么营生”的话题。
  倒是四叔道:“阿嬷咱家盖新屋你怎也不告我一声?我也好家来帮几日忙。现今可是整理好了的?不知哪日搬家?”
  “我也是怕你家里事儿忙,就没去打扰你们了,只消你们叫上亲家初八那日来吃顿酒就成了……整理还来不及哩,屋里头光秃秃的,也无甚好看的。”看王氏的样子是兴致不高。
  倒是那四婶,不出气儿的干站了半日,也无人与她说句话,只得自个儿无趣地出门去,到新屋前看了看。见是两层的青砖瓦房(地下室没看见),用厚棉纸糊了窗户,外头瞧着有两分气派,推开堂屋门进去一瞧,却是除了青砖地板和墙面,连只苍蝇也无……看得她撇了撇嘴。
  两头叙话差不多了,王氏造了饭,喊来大儿一家和江老伯,不咸不淡地吃完了午食。
  江春本以为吃了午食就要家去的两人,却是眼见着大哥两口子出门去了,四叔挪着坐到江老伯面前去,磨磨蹭蹭半日方说明来意。
  “阿爹阿嬷,前头春娇爹娘做工亏了好大笔钱,去年做的工钱又还没到手,这年都要紧巴巴过呢,恰逢她那小妹子瞧好了人家,这二月就要办的婚事了,现今嫁妆还备不出来……我想着阿嬷你们可能先借我们点银子使使?待我家结到工钱了再还你们?”
  原来是借钱给小姨子办嫁妆。
  王氏不出气儿,只江老伯问:“你们打算借多少?”
  四叔还未说话呢,四婶终于开口说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能有的话就借五十两吧,待拿了工钱不出两年,我爹娘定会还你家的。”
  王氏听得眉头一跳,这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别说江家几个娃儿要进学,拿不出这多余钱来。就是有,也不是这么轻松借出去的。就冲她俩张口闭口“你家”“我家”的,王氏就不乐意借!
  再说了,又不是甚了不得的急事,非得等着银钱救急呢,就小姨子办嫁妆,十两银子顶破天了,还狮子大开口五十两……这分明就是来挖自己老两口棺材本的!
  江老伯斟酌着道:“五十两这多我们却是没有的,你晓得家里这几年也没几文余钱,只今年还稍微攒下了几文……”
  “我三十那日见着姑妈哩,她道咱家现今盖了青砖大瓦房,可气派了,还给了表哥五两银子哩,既是有这钱,阿爹阿嬷就该借我们些使使,又不是不还……这亲娘母的,外人都给了,莫非是我连外人都不如……”四叔又补充道。
  眼见老两口不接话,四叔又道:“阿爹也莫与我装穷叫苦,江家得了贵人的眼,姑妈都与我说了。我这私下想着百两千两的自是有的,我们也不多要,只你们拔根汗毛下来就够我们花造的了……难不成我上门去了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了?我自是要与三个兄弟一样的,想当年若是我不去上门,留家里还得与他们分家产嘞,现今我去了他们自是要多看顾我两分的……”
  四叔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拿出一副忆苦思甜的样子来道:“唉,当年要是咱江家也有两分家底,能让我讨得起媳妇来,我也不消去给别人做半子了!”
  他不提江大玉还好,这开口闭口姑妈这姑妈那的,王氏都要炸了!自己这好儿子真是长本事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只跟那老货比着来,也不想想她那五两是怎从江家身上薅去的……
  更何况他还有脸提上门?当初是哪个要死要活非闹着要入赘李家的?现今提起来怎还一副爹娘对他不住的语气?他还敢与家里三兄弟比着来?家里三个儿子任打任骂地伺候他老两口,她指东绝不往西的,就是三个媳妇儿也是被她调|教得勤快苦干的。他可好,才说借不了那多呢,就开始指桑骂槐了,就这四媳妇她也是不敢多说半句的……就这样他还敢与兄弟比?
  王氏越想越气,胸口气得生疼!
  江老伯亦是看出了他是来挖棺材本的,这钱就是有借无还的了,更加打定了主意不给的。只道多的没有,自家还得打两件家具,春儿几个也要进学,只拿得出十两来。
  想那李家岂是缺十两银子的人家?一听两老宁愿花钱给丫头片子读书,也不舍得“借”给亲儿子,那行,不给借我就走。
  只见李春娇拽了四叔一把,自己不管不顾就往大门去了,四叔忙拉她不住,也赌气不愿与爹娘多说话,只对着他们随便招呼了声就追出去。
  王氏:……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可怜自己劳苦半辈子,倒是给李家养了个全心全意孝敬李氏门中的“好儿子”……王氏好生怄了一大口气,又将那大姑姐恨上几分。
  晚间儿子儿媳们家来了,两老口也只字未提白日间的事,众人自是不知的,倒是避免了一场口舌。
  初三这一日,江家的年就算过完了。吃过早食,江家几个大人都挑上空桶,去蛇水弯采蛤|蟆籽了,只留三个小的看家。
  江老大一家四口,则是提上比其他两家皆重的节礼往苏家塘去了。
  因外婆苏氏一生也只生养得一子一女,别人家皆是几个姑娘姑爷的家来,热闹不断,自家却是冷冷清清,再加上儿媳又不在了,这年也是过得分外冷清。
  见得他们四人回来,自是大喜过望的,忙着将人喊进来。她一边对江春又亲又抱的,一边使着高老头去村头割肉打酒。
  因着年轻得力的女主人没了,高家的院子也失了以前的整齐有序,苏氏年纪大了,有时候记性不好,物什哪儿使了就忘在哪儿,将个院子堆得只留一条大门至堂屋的路。
  江春争着下地,去帮外婆将锄头镰刀砍刀等锋利的农具收拾了,又把用不着的旧背篓破锅烂盆的捡了用麻袋装了,待会儿走时正好顺路提去扔了,才想起还没见着高力呢……不止高力,就是高平和舅舅也没见着呢。
  外婆见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就晓得是找高力呢,勉强笑着道:“你舅舅领着平哥儿力哥儿两个去刘家村了,怕是要吃过晚食才会家来了。”
  眼见着娘亲情绪不高,高氏又安慰了半日,说到自家两个娃儿年后就要入学了,江春读得还是弘文馆,好不容易低迷了三四个月的高氏,终于疏解了些。她转回房去,给江春姐弟俩每人拿了二两银子的大红包,让他们进学了要努力上进,给娘亲争气,以后多往婆婆家来,两小个自是咧着嘴应了。
  江老大又将自家初八要搬家的事儿说了,让岳母全家来吃酒,苏氏自也是应下了。
  自初四开始,江家就进入备战状态。
  白日间江春领着几个小的继续去蛇水弯采蛤|蟆籽,每日都能采个两三桶的,提家来了晾晒一下,存麻袋里放好就行。
  初五这日,苏家塘的家具赶工打好了,赵木匠家父子三人赶着三辆牛车来了五六个来回,从天麻麻亮送到天色擦黑,花了一整日功夫才将家具送完。村人眼见着那红漆的新家具一车一车的往江家拉,少不了议论纷纷,只道江家果然时来运转了呢,这般财大气粗。
  江家众人可没时间理会这个,自家具送来了,又把通风了月余的新屋打扫干净,忙着搬家具进屋,布置屋子呢。
  因着江氏老两口年纪渐大了,天阴下雨爬楼梯的也不便,故老两口的房间就选了一楼堂屋左首那间。既二老都选了一楼,那儿子三个也是选的一楼。将正中那间留作堂屋,老大选了右首第一间,老二左首第二间,老三右首第二间,如此一楼还剩了顶边上的两间,留作客房。
  几个小的都安排到楼上去了,江春喜欢视野开阔、空气流通的卧室,就选了左首第一间,那前后各有一扇窗户。江夏自是喜欢独成一派的,选了正中那间。文哥儿闹着自己是男子汉,要与姐妹们远远隔开,选了右首第一间。
  倒是军哥儿,还小小一个,自是与父母住一屋的,但他见着哥哥姐姐们都有自己的房间了,也尾随着大姐姐要她隔壁那间,争着“寄煎”“寄煎”的叫,众人又是大笑!
  待爹老倌与二叔将大床和雕花柜子搬进自己屋里,江春指挥着他们将床摆到了后窗下,柜子摆到了最左首靠墙的位置,书柜连着书桌的则是放到了前窗靠走廊处。
  床板上铺的是王氏两老口淘汰下来的旧棉絮,再铺上新买的靛蓝撒黄花床单,上头放上同色的厚棉被,一间简单的“闺房”就出来了。
  她还饶有兴致地往后园去掐了一把淡紫色的小野花,名叫“马鞭梢”的,没什么气味,只花色素雅,花朵娇小玲珑的,用旧弃了的苦酒瓶子洗干净插了,颇得她心意。
  以前老屋里江芝留下的柜子则是腾出来放些针头线脑的零碎,只苦了江春,她的私房钱不好藏了!老屋是泥土地,坑随便挖,随便埋的,现今青砖地板却是不行了。
  若想模仿古装剧里头将地板砖或墙砖撬开藏进去?
  不好意思,这新屋王氏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众人要好好爱惜的,每隔几日|她就要挨个摸查一遍的……若发现有谁松动了她的砖……再见着大几两的银钱……呵呵,不好意思,真的可能会被她老人家剥皮的哦!
  思来想去,只能过几日赶集买把小锁回来,将柜子抽屉给锁了,“小金库”这几日就只能暂时先不挪窝了,毕竟最不起眼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待收拾完十几个房间,堂屋却让王氏犯难了,因着当时只顾着管几个房间了,除了一架现成的神龛可以挪过去,客厅的物什也没准备。无法,只能将以前旧屋里用的吃饭桌子抬过来对门放了,两侧各摆了一把太师椅;将江老伯自家搭的“原木”大桌靠墙放,对面靠墙摆上新打的十把靠背椅,简单的待客堂屋就成形了。
  待众人摆弄收拾好,已是天黑了,王氏也没再造饭,只热了这几日吃剩的鱼肉,就着又掺了水的鸡汤,在宽敞明亮的新堂屋里吃了晚食。虽饭食是热了几顿吃剩下的,但众人坐着新打的雕花靠背椅,自觉着比年三十那顿也差不多了呢!
  初六那日,王氏就往村里去借了十几张吃饭桌子,三百多只碗并两簸箕筷子来。而江春的任务就是跟着她一家一家去,将谁家借了几只碗几双筷,并各家碗筷各是甚花色大小新旧的记录下来,当然用的是她的记号法,若是被识字的村民看出她写了些简体字出来,就是自找麻烦了。
  估摸着借够碗筷了,锅碗瓢盆的亦是不能少,只往平素处得好的几户人家借了蒸米饭的锅子、煮汤的大锅来,洗菜盆盛菜盆亦是好几个的。
  家来几个女人先将各件物什洗漂干净了后日备用,几个男人则是将家里几个大水缸都满满登登地挑满了清水。
  晚间家人围坐一处,商量着明日进城有些什么是要采买的。
  高氏并王氏先口头列出了个菜单子:肉菜要炖鸡肉、红烧肉、酥肉香葱汤、蒜苗小抄肉、烧糊皮子五样,素的来南瓜饼、炸洋芋、白菜粉丝三样,再加凉米线、油炸花生米两样小菜,刚好十样,十全十美的,比传统的“八大碗”还多了两样,算是顶顶不错的酒席了!
  众人皆无异议,只商议出明日要买五只大公鸡、三斤粉丝、十斤米线回来。
  至于其它的,猪肉明早自有屠户送来预订好了的,葱姜蒜洋芋白菜南瓜自家菜园里就有,花生米年前买的还有剩了足够的。而家里的小鸡仔里那八只母的俱是会下蛋了的,江家鸡蛋倒是也不愁。高粱酒是年前就打回来了的,糙米饭亦是自家新米碾出来足够的了。
  至此,大事议定,众人心安了下来,洗了脸脚陆续睡了。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睡新屋大床了,但那种大事已定,只欠东风的安稳感,却是胜过昨晚的。
  初七这日,天才刚放亮,城里屠户已是将五十斤肥瘦相间的好肉送上门来了。江氏指挥着几个儿媳按第二日菜单的要求,将之切出成|人拇指大的一堆来备作红烧,头上精瘦那层割下来片了作小炒。底上割出一大块厚实的猪皮来,切成两指宽,放油锅里炸干水分放上酱油炒红,明日只消加清水将之煮得入口即化,就是当地名菜——烧糊皮子了。
  二叔则是与江老伯进县城去买鸡了,剩下三叔领着几个小的将院子打扫干净,猪鸡赶进圈里,还将接下来两日的猪草给找够了。
  到得初八这一日,说好了来帮忙的冬梅娘、王麻利媳妇、村长家儿媳并几个江春叫不出名字的妇人家来了,还有几个历来处得好的年轻汉子亦是到了。众人在村长儿媳安排下,上灶掌勺的、烧火热锅的、摘菜洗菜的、切菜腌肉放作料的、淘米蒸米饭的全都分划出来,倒是一片井然有序。
  江家几个儿媳则是烧水泡茶,上瓜子儿糖果的,待有人来了则负责招呼上门来的客人。
  眼看着将近巳时(即现代的上午九点至十一点),灶房里炖炒烹炸准备得差不离了,门口传来“噼里啪啦”一阵炮仗声。
  众妇人都嘀咕这是谁家哩,倒是来得好,也正赶巧,不早不晚的就能赶上午食。因当地吃酒席只兴吃晚食那一顿,午食只有来帮工的和家主人才兴吃。
  众人正好奇着呢,却闻一声大咧咧的“亲家,恭贺你们乔迁之喜嘞!”只见为首的瘦老倌挑了一对贴了红纸的木桶进来,里头装着两把芹菜和白菜,寓意“清清白白”……既然是口称“亲家”的,那就是对门亲家了,自有那觉着礼轻了的村人笑将出来。
  那浩浩泱泱大人娃娃加一起得有十四五口的一家子,却不管别人的取笑,如入无人之境,毫不在意地进得门来。
  “阿爹阿嬷你们可来了,快屋里头来坐”,二婶上前将一大家子接进堂屋里去,瓜子儿茶水的伺候起来……江春这才晓得原来是二婶的娘家人。江老伯两老口自是前去招呼着,聊着些闲话,只待灶房酒菜摆上了,众人簇拥着这一家子上桌。
  那瘦老倌与江老伯坐一处,先自喝一口高粱酒,砸吧砸吧嘴,道:“亲家这酒味儿不正,哪家打的?怕是打了假酒罢?”
  他也不管江老伯尴尬得不晓得说啥,自己又补充道:“前几日我那大姑爷孝敬了五斤纯米酒,可醇了!那味儿……啧啧啧……亲家以后可得记着莫贪图便宜,若要打酒自可往我大姑爷家去,报我杨德功亲家的名头,自是能少了你两文的!”
  江家众人虽尴尬,却也想着大喜之日,不与他个老牛皮匠计较。
  待几人吃喝得酒足饭饱,虽然中途添了三次菜,但桌上还是空空了。还有两个小儿为着块红烧肉打哭了的……看着他俩那哭得淌进嘴巴的鼻涕,江春真的没食欲怎么办?!
  好容易消停了会儿,几人又闹着要去看看新房子。那几个杨家的孩子一看到文哥儿的房间,有两人争先恐后地几个箭步就窜到文哥儿大床前,一个鲤鱼入水一头扎在他床上,立马就给他床铺上留下几个黑泥巴脚印来。
  文哥儿这几个月在姐姐的教育下已是懂得讲卫生了,一看他们鞋也不脱就扎在自己的床上……真的好想翻脸!还好被江春拉住了。
  又有几个将那雕花柜子摸了又摸,恨不得抹下一层皮来,或是将柜门打开全翻遍掉,或是将那活隼的柜门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这开开合合的“咯吱”声,将个王氏给心疼得眉毛竖老高。
  杨氏一见婆婆丧着个脸,赶紧制止了几个侄儿男女。
  春夏两姊妹一看这情形,自是不敢领他们去看自己房间了的,只敷衍道“待会儿看待会儿看”,说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们想看也找不着人去开门。
  因着王氏早已料到今日人多眼杂的,早就给每间房配上了一把锁,家人各带了钥匙……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
  第40章 人散
  杨家众人看得差不多了,吃也吃够,摸也摸够了,不论是中听不中听的话都说了几个回合……江家两老顾着二媳妇的脸面,虽未当面呛回去,但也被他们聒噪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到了未时初(下午一点钟的样子),门口又是“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村里那群娃儿还没待炮仗放完呢,就已是守在门口,等着捡“哑炮”了。
  众人虽各忙各的,但都伸长了脖子,好奇这又是谁家来。因着本地风俗,只有儿女亲家、侄儿男女、兄弟姊妹上门来才兴放炮仗,故几个妇人都调笑着:“春丫头,这串炮仗响得可久了,也不晓得又是你哪个亲家婆来哩……”
  待炮仗声歇了,门口进来两个挑着担子的汉子,年纪稍长的汉子挑了满满登登一对贴了红纸的大箩筐,里头有一对正哼哼唧唧的红毛猪仔,并六只扎紧了脚的大花公鸡。
  众人:“嚯!可大手笔嘞!”
  后头跟着的年轻男子则挑着一对红木桶,里头也是些豆腐红糖鹅蛋类的重礼。众人又是小小议论了一番。
  倒是后头进来的黑瘦老妇人,提了个竹箩筐,里头用红纸捆了一把甘蔗寸子,寓意“红红火火”“节节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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