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她跟堂姐定好金锁的样式,再走了两家绸缎庄子,她那姐夫就从翰林院跑到街上来,把人给接回府了。
  李妈妈见大姑娘夫妻恩爱,再看自家姑娘和姑爷总是到不了最后一步,心里说不急是假的。
  等到上门车后,翠芽给她一个街上买的枣,她咬了口就哎哟出声。
  “翠芽快给我看看,是起泡了吗?”
  翠芽探头一看还真是,她还以为枣核把老人家的硌掉了。
  “妈妈,你最近上火啊,我回去给你熬冰糖梨水喝。”
  于是,下午回府的许鹤宁顺带也得了一碗冰糖梨水。
  李妈妈把东西端到他跟前的时候,笑容满面:“侯爷,这几日老奴都给你炖着。”
  许鹤宁:“……”这老东西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嘲笑他?!
  晚间,夫妻俩到汀澜院用晚饭。
  云卿卿气呼呼地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婆母。
  许母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笑,她这儿媳妇有点厉害。
  而许鹤宁把身世和云卿卿说开后,也不避讳什么,直言跟母亲说:“娘,他负了你,该属于我们的,我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我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就是可能外头有些流言会叫娘委屈。”
  毕竟好好的姑娘沦落成妾室,说出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即便他已经让陈鱼把原本的实情传出去,可这个世道就是对女子苛刻,总归是无媒而合,纵然会有同情的,可带恶意的肯定不少。
  “娘一把年纪了,什么没有见过。我只觉得委屈的是你,别的没有什么,这些年,你哪天不是比娘过得都委屈。”
  许母温婉笑着,笑容没有一丝勉强。
  从父亲出事之后,她已经看透人情冷暖,要是什么都往心里去,她估计早早也就归西了。
  人在世间,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好。
  许鹤宁沉默片刻,手背突然一暖,是云卿卿的手从桌底下探过来,紧紧握着他。
  他眼里便有了笑意。
  许母突然在这时站起来,边往里走边和丫鬟说:“这人上了年纪啊,怎么说两句话就牙酸。”说着,睨了小两口一眼,眼里都是打趣。
  云卿卿被婆母见到小动作,面皮滚烫,许鹤宁哈哈哈地笑,牵起她站起来:“娘,改明儿儿子给你找个能看牙的郎中。”
  “臭小子,快走!”
  屋里传来许母的斥骂,许鹤宁拉着云卿卿跑了。
  **
  当夜,许鹤宁真正的出身在京城传了个遍,连云老太爷那里都得知了。
  云大老爷黑着一张脸,跟父亲说:“那个臭小子,又在闹什么幺娥子?”
  “他想要赚钱养你闺女呢。”老人掀了掀眼皮子,面上没什么表情。
  就是把云家也算在里头,一句臭小子没骂错。
  他怎么就给自己孙女弄来个那么会算计的夫君?一堆小聪明,这些心思放到朝堂上,他至于在兵马司里受排挤吗?
  简直太让人恨了。
  而消息不但在京城里乱飞,还长了翅膀一样,传到皇帝耳中。
  “西北许家?庶出?许鹤宁砸自己本家人的场子?!”
  明昭帝语气一沉,表情微妙。
  廖公公偷偷觑他神色,小声道:“对,估摸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他还怪有本事,首富给他送银子,他居然还要砸人场子。”皇帝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可能肃远侯看不上人家的银子?”
  “他可不是个会跟银子作对的人,不然千方百计算计一场出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捞银子。”
  那臭小子以为真能瞒过他,不过是他不想收拾他罢了。
  就当是当初召他回京,让他把家产都上缴到国库的补偿吧,上次的账本上都是人姑娘的嫁妆,都成了个吃软饭的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朝,许鹤宁想着今日回有热闹,就换了朝服进宫去。
  事情发酵一夜,早朝初始就有御史出来参他一本。
  大概就是他殴打百姓,即便是兄长,也是知法犯法。
  “——肃远侯身为兵马司副指挥使,不懂克制,不懂律例,未曾奉公守法,实在是给我朝官员蒙羞。肃远侯既然招安于朝廷,就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该还是一派土匪霸王的做派!臣恳请陛下惩罚,否则往后官员都仗权欺人,那我朝还有什么律法可言!”
  御史吐沫横飞,许鹤宁听得想打瞌睡。
  还以为骂他会有新意,结果就是扣个大帽子。
  坐在高处的明昭帝眯着眼扫过打哈欠的许鹤宁,再看一眼正怒视许鹤宁的言官,一拍打腿道:“爱卿所言甚是,肃远侯当街打那个姓许的影响极不好,是该当罚。锦衣卫指挥使——”
  皇帝拉长了声音,众人听得心头一跳,这真是要拿肃远侯开刀了吗?
  先前肃远侯被冠杀人的罪名进了大理寺,结果在里头住了三天,就被放回府了。
  大理寺也没有一个说法,到现在那个黄安的案子就成了悬案似的,大理寺寺卿对此更是只字不提,大家私下都觉得是皇帝饶了许鹤宁一回。
  那现在……是不忍了?!
  那御史闻言,心头也是一阵狂喜,唯独许鹤宁,懒懒挑着双桃花眼看龙椅上的皇帝。
  反正他是不怕,顶多再让他在府里关几天。
  他就是仗着皇帝要用他,不会动他,不然也不会到这早朝上来。
  锦衣卫指挥使出列,皇帝这才接着说道:“这官员的风气是要好好整整,你顺道查查,还有那些官员有不检点的行为,有变坏官声的行为,朕一块儿办了。”
  锦衣卫是什么人,那就是皇帝的耳朵眼睛和狗腿子,还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皇帝一个眼神就知道要怎么办的存在,更别说说了那么一长串。
  “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拱手,“微臣这前些日子恰好听闻了何大人宠妾灭妻,家里的事情,交给了一个贵妾打理。”
  刚才参许鹤宁的何御史脸色一白,连忙跪倒。
  众位大臣倒吸一口气,刚才要看许鹤宁笑话的,纷纷都低下头,生怕这个锦衣卫煞神把自家的老底也给掀了。
  明昭帝嗤笑一声:“自身不端,哪来的脸当御史?”
  许鹤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出列道:“陛下,宠妾灭妻,臣以为该打他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皇帝不能随便打御史,如今找到由头,还不给个杀威棒,好好让这些吃饱没事做的沽名钓誉之徒颜色看看。
  明昭帝瞪了眼,他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敢吭声的大臣也是这么想的,还准备等着看皇帝一并把肃远侯也给罚了。
  不想听到皇帝说:“你们督察院自己好好整顿整顿,近来乌烟瘴气!”
  居然是连带督察院都迁怒了。
  这下,明昭帝不打御史,但督察院也得要自己动手清理家门。
  何御史的下场肯定比打二十板子惨。
  许鹤宁却是回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今日皇帝老儿怎么会给他出气的,天要下雨了吧。
  可惜外头是个大晴天,等到散朝后,许鹤宁就被廖公公拦住,见过皇帝后,敢怒不敢言地收回心里刚才那点儿感激。
  云卿卿在下午的时候,收到陈鱼带回来的消息:“嫂子,今晚您早些歇了,宁哥又被留在宫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在乾清宫奋笔疾书的许鹤宁:狗皇帝,居然让我抄弟子规!还抄一百遍!皇家人都有病!
  第55章
  斜阳渐沉,暗色慢慢将京城笼罩在其中。
  一处精致的宅邸中,在午间就开始宴席刚散,厅堂里残留着冷掉的饭菜味道,和浓重的酒味混合一起,空气混浊难闻。
  凤眼男子双颊嫣红坐在主位上,手里还拎着酒壶,眼神迷离看向到跟前报信的人。
  “当今在早朝偏帮了他,现在还留在宫里?”
  他说着,打了个酒嗝,下刻毫无预兆地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掷去。
  瓷器碎裂的声音刺人耳膜,报信的中年人被吓得脸色泛白:“东……东家,现在我们要如何谋划,今日来的那些东家,还有那位没露面的官爷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许尉临闭上眼,却扯动还肿着的眼眶,疼得倒抽口气。
  他颓败道:“能有什么意思,我只要不能和许鹤宁谈和,京城多半是呆不住。如果想要保住,那只要一个办法。”
  可那个办法不是他情愿的,即便以前有考虑过,也不是在这种情况献上!
  中年人大概猜到他说的,缩着脑袋不敢再吱声。
  许尉临站起来,走得跌跌撞撞,回屋一躺,整夜都没再动一下。
  **
  许鹤宁是被一阵走动的声音吵醒的。
  他抬头,就看到穿着统一的女子窈窕从跟前走过,让他下意识就往后靠,后背就狠狠撞在椅背上。
  “嘶——”他倒抽气,想起自己身在乾清宫,忙站起来看向外头。
  清晨的阳光投在窗纸上,浮着一层朦胧的白光。
  他昨晚抄到后半宿,索性倒桌案上就睡,倒是睡得香甜。
  廖公公此时从寝殿内出来,见到许鹤宁已经醒来,脸上堆着笑:“陛下让肃远侯进去洗把脸再出宫。”
  “臣不敢。”许鹤宁扬声回了句。
  “朕就没见你有什么不敢的!”
  皇帝的声音就从里头传来,让他眼角一抽,低头摸了摸鼻子,还是进去了。
  帝王寝宫,可以说是最私密的地方,恐怕进过里头的外臣没有几个。
  许鹤宁进去后就垂头站在门口,明昭帝看他这个时候装乖的样子,嘴角动动,没有说话指了宫女一下,示意过去几个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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