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一字一句, 仿佛从牙缝挤出来恨声, 傅缙在腰间剑柄按了了按,“伧”一声锐响, 他一反手抽出佩剑。
  似有一团火焰在胸臆间翻滚着,陡然爆开,无法形容此刻心中惊怒, 他下手毫不容情。
  声落, 寒芒一闪, 剑锋瞬间已逼至青木咽喉。
  雷霆万钧,这一刻之盛怒,傅缙毫不犹豫直取对方要害。
  “夫君!”
  屋内二人骤不及防,尤其楚玥, 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更根本来不及做什么,眼睁睁看剑刃瞬至,心脏紧缩, 她短促惊呼一声。
  千钧一发,青木手一拂,墨砚疾飞, “叮”一声稍阻了阻剑势,同时他一撑, 尽力往后一仰。
  剑刃堪堪擦青木咽喉而过,“嘶”一声轻响,划破他的衣袖, 在小麦色的上臂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老镇北侯师从名家,傅缙尽得真传,武艺高绝,一杀着有如雷霆,声势逼人。万幸青木也习武多年,天赋不低,临阵经验丰富,尽力一抽身险险避过要害。
  只不过,傅缙明显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阴沉着脸,一招未中,“刷刷”接连两剑。
  他武艺极高,乃青木生平从未见过之敌手。剑气纵横,寒芒闪动,而青木即便再经验丰富身手不低,也吃了兵刃上的大亏,他仅携靴筒一短匕,很快落入下风。
  登时,险象环生。
  青木抿唇,他心知肚明,并不想打,但眼前的傅缙的攻势却容不得他懈怠半分。他看一眼侧面的墙上,那里有一装饰用的宝剑,但他知晓是开了刃的。
  有了这柄长剑,他能即时战力大增,摆脱目前这招架不易的险境。
  但他取剑,必让事态雪上加霜,望一眼楚玥方向,他暂按捺下,先勉力周旋。
  果然。
  “怎么回事?”
  楚玥真被惊吓到了,才抬头,就见傅缙拔剑攻上,她普通人一个,都来不及给任何反应,傅缙青木已“叮叮锵锵”连过几招。
  她急得不行,怎么回事了这是?好端端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不会武,但也分明看出傅缙攻势凌厉,而青木正处于下风,二人是动真格的。
  要是平时遇上这种真刀真木仓的干架,她早就避到安全距离了,以免被波及,但眼前两人却不同。
  大急之下,喊了几声没用,楚玥也顾不上其他,窥个空隙,她一扑上前从背后搂住傅缙腰身,忙抱得紧紧的。
  “怎么了这是?”
  楚玥素知傅缙稳重理智,行事极有章法,从不是什么一言不合就乱来的人。
  就是这样,她才更莫名,怎么回事?青木是她心腹,也属宁王阵营的自己人,出京几个月更不可能犯什么大错误,且就算犯了大错误傅缙也不可能不发一言自己动手处罚?
  这招招凌厉的,也不像是处罚呀?
  怎么回事啊?!
  傅缙被箍着腰,扯了扯没扯开,楚玥死死搂着,再用力怕伤着她,他不得不停下来。
  “你放手。”
  他阴沉着脸盯着青木。
  青木亦已停下,微微垂眸,立在一丈外。
  “我不放!”
  楚玥哪里敢放?这般说话太不方便,问了几声没回答,她扣紧双手挪了挪位置,仰脸看他又急又气:“夫君!”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冲青木拔剑了呢?”
  她和青木本好好地议事,现在书案上的地图被墨汁泼得乱七八糟,半天辛劳毁大半,楚玥也一点不在意了,但拔剑就上,总得有个原因吧?
  “你好歹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楚玥一脸焦色,目光坦然,而青木一声不吭,显然她一点不知情。
  这傅缙要如何说?他越想越怒,直接抬手,长剑“咻”一声蓦地往青木掷去。
  青木一侧身,避过,沉默不语。
  “你这是怎么了?!”
  楚玥也怒了,问又不说,无缘无故的,对青木穷追猛打干什么?!
  见傅缙依旧怒意勃发,为防青不慎要吃亏,她赶紧回头:“青木,你先回去。”
  青木抬眼,掠了面色阴沉的傅缙一眼,又看楚玥,有些焦急:“主子,我……”
  他既急且忧,怕楚玥吃亏。
  “无事,你先回去吧。”
  楚玥叮嘱:“记得唤大夫来,把伤口包扎一下。”
  青木顿了片刻,不得不应了,半晌往门外挪去。
  见他这般,傅缙冷笑一声,一展臂环住楚玥,“我傅缙之妻,何须旁人忧心?”
  难道还怕他会伤她?
  简直笑话。
  这可是他的妻,二人有着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青木呼吸一窒,只他面上并无异样,沉静依旧,在楚玥关注下,一步一步,出了外书房。
  有什么掷来,“砰”一声巨响,身后两扇厚重的隔扇门阖上,隔绝方外一切视线。
  “青木,这,这怎么回事?”
  孙嬷嬷如意等人吓得不轻,可也不敢擅进,这才慌忙压低声音问。
  “……无事。”
  立于萧瑟的廊道下,久久,青木才听见自己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涩。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冷冰冰地灌入廊下,教人浑身冰寒一片。
  他闭上眼。
  他给主子惹麻烦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预料,这是绝不应该的,他辜负了老主人,他愧对主子,他犯错误了。
  愧疚,自责,还有不减的急忧,盖过了胸臆间那化不开的酸涩,回头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青木面露焦灼。
  “青木,你听少夫人的,先回去包扎伤口吧。”
  但他不得不听从楚玥的吩咐,被孙嬷嬷劝着,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
  屋内。
  青木走了,门阖上,楚玥大松一口气。
  分开就好,她得先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又问了几次,却见傅缙紧紧闭着唇,一言不发,她也恼了。
  “怎么了这是?”
  这边乱糟糟的,楚玥松了手,直接到斜对面的短榻坐下,她拧眉:“青木是我的心腹,我极倚重,你无端端动手是什么意思?”
  好声好气怎么问都不说,她也气:“那你日后莫再往我这边来,以免伤着我的人!”
  这又倚重又心腹的,还她的人,戳了傅缙肺管子一个正着,他恼火:“这青木,乃心怀叵测之辈!”
  傅缙一想起青木那个神情,他就咬牙切齿,只他也知晓不可能真打杀了青木,但要他继续容忍此人继续日日近在妻子身侧,却是不能。
  但这必得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想了想,又见楚玥要反驳,他怒道:“青木心有不轨,窥视于你,这人不能留在你身边!”
  心怀不轨?
  窥视她?
  是她想是那个意思吗?
  楚玥要反驳的话都忘了,惊愕盯了傅缙半晌,发现自己竟然没理解错,她目瞪口呆。
  “这,这不可能。”
  惊得楚玥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她惊诧至极,又啼笑皆非。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动的手?”
  楚玥无语了,她不知怎么说,“你听谁胡言乱语的?没这回事,你误会了。”
  实在青木从未有非分之想,他小心翼翼深藏自己的情感,不说楚玥,就是整个赵氏商号,哪怕已去世的赵太爷,都无人能察觉一丝。
  所以傅缙此刻之言,犹如天方夜谭,楚玥根本不可能信,仔细回忆一下,她失笑摇头:“你真误会了,此等事我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她是长得挺好的,但青木绝不是个能被美色。诱惑的人,自己孩提时认识的他,多年来对方从未有过一丝异样。
  她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夫君勿要听人胡言乱语,根本无此事呢。”
  楚玥目光坦然,十分笃定,傅缙一时也不知该喜该怒。
  那该死青木固然有不轨之思,但也知身卑,没有不知量力表露;只此人藏得深了,此刻却麻烦。
  “此乃我亲眼所见。”
  傅缙坐下,搂过楚玥:“方才我开门,见他盯着你的脸,怔忪失神,魂不守舍。”
  本来不想提的,但此刻还是咬牙说了。
  楚玥诧异,她不怀疑傅缙骗她,但她还是觉得这误会大了。
  她解释:“人食五谷杂粮,如何能没有忧思?青木有些困忧走神,也不足为奇?”
  发呆的人,目光没有焦距,看他盯着那处,其实人家不是看那位置,她笑道:“距离这般远,就只是惊鸿一瞥,你如何就能断言对我有想法?”
  傅缙恼:“他那神色,必是为情所困!”
  “青木早已及冠,却未成婚,若在外头遇上好的姑娘,心有所动,也是常事。”
  神思不属,工作时走神,也是有的,那么凑巧就盯着楚玥方向,又被傅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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