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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鬼斧神工突火铳成 虎狼程晋护主心切

  光阴荏苒,又过两月。帝都粮蔬终于运送营中,林锋密字营整装列队,只等聂帅一声令下便可南下。
  聂帅也照例鼓舞几句,只是这一干豪杰艺高胆大,只将聂帅言语当作耍子。
  正言语间,却听营东响声大作,直与麻炮连放相似,聂帅道:“来个人!去看看陆清、陆河两个又弄了甚么劳什子的东西!半月烧了我二百斤火药,当那物事是锅底灰么!”
  鬼斧神工陆清河弟兄两个,早年曾与林锋同赴东海三仙岛,现今入营只管造些攻城器械之类。前时将军中所用火炮改进,一发可击里许远近,无论人马皆化齑粉,深教聂帅欢喜。
  半月前又神神秘秘向聂帅讨火药五百斤,聂帅哪肯将那般许多火药交给他两个祸害,只肯批复一百五十斤,三人扯了半日皮,方讨来二百斤用。
  不多时便见陆清、陆河弟兄两个随亲兵兴冲冲跑来:“聂帅,成了!突火铳成了!”
  聂帅不明就里:“突火铳?那是何物?”
  “请聂帅过目。”说话间捧上一物来。
  聂帅见那物事黑漆抹糊,前端是个圆筒,头上布个极细圆洞,长有一尺挂零,径许三寸围圆,用手一敲原是段乌铁。尾后装个木柄,柄后又延出一截铁杆,想可任意推拉拆卸,伸手一提不过十来斤分量。
  老元帅把玩两下不知何物,自道:“这便是你两个拿二百斤火药换来的?”
  陆清道:“正是。聂帅请看。”
  说话间由怀中摸出个油纸卷,自管口塞入铁管,紧接又取引信插在管头圆洞内:“大帅,请在三十丈外立一木牌,以供试射用。”
  聂帅将手一挥,顷刻间立好木牌,陆清摸出火折燃起引信,紧接便听八声连响,木牌已教击个稀烂。
  众人正自瞠目结舌,他却又将柄后铁杆一推,管口便跌出一堆残渣来。那堆残渣漆黑如炭味极刺鼻,尚还冒着青烟,一时众将齐退。
  聂帅连咳一阵,这才道:“此物能打多远?准头如何?”
  陆河道:“禀大帅,此物十丈内可穿铁甲,二十丈外能贯皮甲,三十丈入木可及六寸,至于四十丈外,准头便要老天爷保佑了。”
  聂帅思忖一下,又发一问:“此物威力如何?”
  陆河道:“这个以牛披了铁甲试过的,十丈之内击在要害,可立毙一牛。”
  聂帅大喜:“好!此物装填极易,清膛也较手炮快了许多,倘在平原两军对冲,天下谁人能是老夫的敌手?”
  陆清洋洋自得:“那是自然,倘全军人手一枝,各携药卷十只,便是万余人马也要饮恨!”
  “你这一只药卷有多少分量?此物需得多久才能配发全军?”
  “一只药卷有四两来重,只是铳管难磨,现今不过七八根。”
  聂帅心内盘算一下,自道:“据你这般全军单火药便需三四十万斤,你当火药是地上黄土任你乱铲?全军配发万万不得,倘能配发一营也是好的。”
  “好,你两个再多多受苦,先磨三十根铳管出来,老夫再调发三百——五百斤火药与你!只管放手去作。有甚么要的,只管派人去搬,搬了写条子递给军师,教她签了押便是。”
  陆家弟兄得了鼓舞,自也十分欢喜,当下双双道声“得令”,也不行礼,又兴冲冲往营东奔去。
  这两个醉心此道是军中人尽皆知的事,便是聂帅也允他两个无礼,以老元帅所言便是:“倘人无用,便是敬我也不悦;倘人有用便是忤我也不恼。他两个造得出好军械,敬不敬我有甚么分别?”
  待陆氏兄弟再不见影,聂帅才道:“小林,押粮不比上阵,乃是关乎三军性命的大事,一路上务要多加小心。”
  林锋自知三军性命皆系己身,自将拳郑重一抱:“末将得令。”言罢自率密字营豪杰,一路往南逶迤启程。
  聂帅见他一众随粮车渐行渐远,口中不由喃喃道:“去罢,去罢。如要保你,单只教你督粮哪里能够?”
  程晋闻得此言不由轻声道:“聂帅,莫非朝中有人要对侯爷不利?”
  聂帅冷笑两声:“何止是对小林?咱营中的弟兄半个也逃不了。便是圣上,怕也教旁人打着心思哩。”
  程晋大惊:“那还打甚么仗?现下挥师杀去永泰府,护送圣上回了华天城便是,何苦要教三军手足平白倾生洒血?”
  “混账小子,眼下你可有半点凭据,说旁人打着圣上的心思?贼要捉赃、奸要捉双,你们一众能干的小子们,老夫要一个个的拉下去,再换上天风国的将佐。”
  “聂帅岂可将大权落在南人手中?”
  聂帅仰天大笑:“还是年轻啊。你一众只听老夫的号令,底下的兵卒又只听你们的号令,目下三圣临朝,岂能看着十万精兵,成了老夫的‘聂家军’?倘不如此而为,休说这顶乌纱,便是脑袋怕也在颈子上按不久。”
  “倘皆换上南人将领,付啸风断要以为,老夫大权旁落,十万精兵尽掌他手。届时只需他一声令下,立时便可将老夫架空,不过有你们在下,南人将佐令难出营,只消一营人马,便可将那起南蛮子尽数斩了,也教他付啸风竹篮子打水,落得一场空。”
  “到那时,付啸风图谋不轨欲再掀兵祸,便成了天下人尽皆知的事。你仔细想好,万民服则四海服,万民乱则四海乱,虽说天子代天治人,又有多少天子起于草莽?”
  聂帅拈须瞑目:“老夫年过古稀,大半截儿的身子已埋在了土中,还能余下几多辰光操劳家国?”
  程晋是聂帅一手提拔的将领,现下听他言语内满是寂寥,心内也不禁一阵酸楚:“聂帅,您说甚么不吉利的话?凭您这副身子骨儿,一准儿能再活个‘古稀’!”
  聂帅闻言不禁放声大笑:“想不到你这愣头青小子,也成了油嘴滑舌的人精子!”
  他忽将音声压得极底:“你在老夫羽翼下太久了。老夫有一句话对你说,你千万牢记在心。”
  程晋亦压低了音声:“末将断将铭记五内刻不敢忘!”
  “无论家国,倘其无道大可弃了,然初心、正义万不得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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